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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要我幫你洗?」他的臉色沉得跟聲音一樣低,挑高的左眉和沒有表情的面容,形同潑了海雅一頭冷水。
「沒有沒有!」她尷尬的搖頭擺手。「我去洗澡了!」隨即一溜煙的閃躲到屏風後面,開始寬衣解帶。
還幻想什麼笑死人的浪漫情境,根本只有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大作白日夢!簡直糗斃了!
海雅就安安靜靜的縮在澡盆裡,滿臉「丟死人了」得羞慚表情,或許是自己太過浪漫、太過期待,可是心中隱隱的難過與失落也不知該如何排遣……
真是貨真價實的笨娃娃!思麟坐在花廳偷笑。海雅實在老實得沒話說,心裡想的事,從臉上就可以完全看得出。不過看到她美夢泡湯的剎那,那張失望受傷的臉,的確令人於心不忍。誰捨得讓那樣甜美純稚的小女孩失望,甚至惡言相向?
回想起自己之前對她惡劣的態度……他一手支著下巴,鄭重其事的深思著,自己的確滿混蛋的。
長痛不如短痛,他與海雅之間必須盡快做個「了結」!
入浴之後的海雅,穿著素雅的衣裳,披散著頭髮就走出屏風。在入浴時她聽見有人出入房間的聲音——是思麟去正院用膳了吧?待會兒她就叫僕人送點清簡小菜進房來,一個人獨守空閨啃饅頭吧。
反正自從嫁進碩王府以來,每夜都是一個人坐在房裡發呆,她早習慣了。
才一踏出屏風外,進了花廳,「喝」的一聲她往後跳了兩步。
「思……思麟?」
他正坐在擺滿飯菜的花廳桌前,一語不發的凝視著她。思麟身後的窗屝半啟,月光掩映,在他身上蒙成一層朦朧虛幻的浪漫氣息。
是月光的關係吧!海雅覺得泡完澡後的微醺與溫熱感逐漸上升,連心跳都愈來愈大聲。
當初新婚夜剛取下鳳冠上紅帕的時候,她就對自己的丈夫一見鍾情。海雅早聽說過京城有名的「四府美男子」,其中「一府」就是碩王府的麒麟兄弟,但任憑外人怎麼形容與讚美,都不比親眼目睹來得震撼。
今夜的他卻比當時的他,散發著更強烈的魅惑與魔力。
夜晚的他都是這麼的勾魂懾魄嗎?
她不知道,因為她從未在夜晚和他共處過。思麟自新婚夜起,每晚都不知瘋到哪兒去。這幾天除了下午教她騎射時會和她在一起,教完了他就自己回書房,或和老友們談天飲酒。
耶?海雅渾身細胞開始亢奮起來。思麟這是第一次在夜裡和她共處,這代表的意思是……難不成……
海雅突然像著火似的全身發燙。
「胡思亂想夠了嗎?夠了就快點上桌吃飯!」思麟一手托著臉頰,另一手的手指在桌上點著拍子。
「啊!哦,吃飯。」丟臉!拜託,鎮定一點!思麟只是留在這兒吃飯而已,別這麼大驚小怪,亂沒見識的!
她輕咳兩聲,清清喉嚨,開始擺起格格尊貴的儀態,落落大方、坦然自若的朝座位走去。神情倨傲不可一世,兩頰一片通紅。
用膳之際,思麟該照應的全都做了,又是夾菜給她,又是在她噎著的時候幫忙輕拍她的背。海雅在下箸夾菜時一個不小心,讓筷上的鴿子蛋掉入盤中,濺了思麟一臉一身的菜汁,他也沒發脾氣,倒像沒事似的輕輕把臉上的油漬擦去。
太奇怪了。
海雅覺得自己每一根筋都不對勁。「吃飯」不是天天在做的事嗎?怎麼今晚連吃飯都不知怎地,吃成如此這般的狼狽相?
「思麟,你……今晚怎麼會留在這兒陪我用膳?」海雅嘴邊黏著飯粒,卻故作瀟灑坦然的模樣發問。
總得有人打破僵局吧!不然和思麟兩人這樣靜靜的坐著,月色融合陣陣桂香晚風,還有他那雙直盯著她瞧的琥珀色眼眸,柔軟平貼在他精壯身軀上的白綢中衣,領口未系,讓他解釋起伏、若隱若現的胸膛,盡收在她不時偷瞄的眼底……她的心臟都快從喉頭跳出來了!
怎麼自己會變得這麼……這麼好色且下流?
「這很正常,不是嗎?」
「耶?真的?」海雅眨著圓圓的大眼睛怪叫起來。好色和下流都是很正常的事嗎?
「這是我和你的院落,我在這兒用膳,有什麼不正常?」思麟停下進食的動作,低聲平和的問道,眼中卻有著一抹極淡的邪邪笑意。
「對對對,很正常!」海雅非常贊同的用力響應著,兩頰著火似的燒成一片,拚命扒飯。「這飯真好吃,菜也好吃,真是好吃極了!」
她都已經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只是暗自祈禱方纔的心思和會錯的意,千萬別讓思麟看出來。
從小就被女人包圍到大的思麟,對女人微妙的心思與情緒都有相當的觀察力與敏銳度。該看出來的事,他不會不明白。
所以,此刻他的嘴角不禁上揚成一個自傲的角度。
可是海雅不明白,思麟今天心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開口問話,老是問些笨問題,若是不問,她心裡又一堆疙瘩——擱著不問更難過。
「思麟,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她順著扒飯的動作低垂著頭,看也不敢看他的小聲問道。
「你問吧!」他可不一定會答就是了。
「你是不是……」海雅咽口口水,清了清喉嚨才壯起擔子開口,「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太想娶我進門?」
思麟只用眼角掃了她一眼,擱下飯碗,擊掌叫僕人們進來收拾碗盤。海雅也不得不放下扒得空無一物的飯碗。
「我本來就沒打算成親。」
思麟的一句話,連同僕役們帶上門退下的「啪」聲,一齊打入她心底。方才關上的,不僅是房門,彷彿思麟與她之間也同時關上了一扇門。
「那為什麼娶我?」海雅覺得心都涼了。
「怎麼不問你阿瑪,為何千方百計的硬要把你嫁入我們家來?」思麟冷笑,看著神情訝異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