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比誰都清楚,事情沒有自己說的如此簡單。只因縱使女王在位七年,可是底下的臣子仍有不少人認為女子掌權是他們的屈辱,對女王的政令陽奉陰違,不願讓女人踩在頭頂上,甚至製造事端,難以同心,令政局動盪不安,更加深北蠻的野心。
要安內才可攘外,但又談何容易!
「公主,陛下會同意和國力強盛的騰龍國結盟嗎?」雲緋邊問邊為主子擰乾濕發,輕輕抹上含有清馥香氣的發膏。
「這就是我必須努力做到的事,不能再任由北蠻坐大。」北方蠻夷越強,鳳瑤國的處境就益發危險。
他們的軍隊太弱,擋得了一時卻不利持久戰,容易居於下風,有無強大的同盟國絕對是關鍵。
軟紅穿花春鶯羅裙,外罩紅紗對襟百褶衫、寶紅色繡桃長袍,在侍女的服侍之下,鳳棲嵐赤著雪白秀足,緩緩走向紅玉為底,鋪上軟緞的美人榻,輕懶斜偎,素腕輕托潔白下顎。
舉起侍女送上、還冒著熱氣的毛兒尖茶到唇邊,她神色閒適地輕啜一口,柳眉輕輕一挑,望向垂手侍立的四大侍女,似在考慮她們能做什麼。
煙霞、雲緋、雨晴、霧色,是先王尚在時,由她親自在一千名新入宮宮女中挑選而出的,她刻意培植她們習武、學醫或用毒,做為她的心腹。
可是她寧可備而不用,而不願用到她們的才能,因為用上她們就表示情況危急了,鳳瑤國危在旦夕。
如今,似乎就要到那種情況了……
「霧色,我要你潛入左相府中,你可能勝任?」左相管仲漢那隻老狐狸相當狡猾,不防不可。
生性清冷,話不多的霧色微愣了一下,隨即答道:「公主的意思是監視他?」
「一舉一動立即回報,我不信任他。」鳳棲嵐沉聲說。重權好利之輩,忠心可議,一條潛伏的毒蛇。
「是。」霧色一福身,瞬息沒了蹤影。
「雨晴,你去伺候折蘭郡主。」她得步步為營,不能讓事情有任何出差錯的可能。
「我?」雨晴眼露不解。她向來是公主的得力助手,擅長梳妝和編發,手巧心細,鮮少被派遣離開。
「折蘭郡主是那兵部尚書王大人的外甥女,他的妹妹是東桂王爺最寵愛的雲側妃。」依雨晴的聰明,自己稍稍一點她便會明瞭。
東桂王爺並非皇室宗親,他是外姓王爺,當年與先王有結義之情,故而冊封為王爺,享朝廷俸祿,百畝土地,祿米十萬石,賜王爺府一座。
不過東桂王爺並無實權,手上兵權早已收歸回女王之手,僅空有虛名,但是他的身份給了他不少便利,對政局仍有一定的影響力,絕非閒散王爺而已。
「奴婢懂了,奴婢會注意兵部與王爺間的動向。」
「嗯!雲緋陪我入宮,煙霞留下。」鳳棲嵐鼓勵的一笑,起身吩咐,讓侍女為她著裝。
紅寶石抹額,頸垂乳白東珠,繫上象徵公主尊榮的血玉腰配,鳳棲嵐神采如月之光華,熠亮清瑩。
「為什麼不是我?公主偏心。」聽到不能服侍左右,煙霞孩子氣地跺跺腳,嘟起嘴表示不滿。
鳳棲嵐輕掀芳唇,調侃起她,「以你魯莽的性子只會給我惹出事來,我入宮是和陛下商討國事而不是雞飛狗跳的鬧事。」
「公主,奴婢保證一句話也不說,絕對不會給你闖禍。」她只是說話直了點,輕重好壞仍分得出來。
「不行。」她一口回絕。
「公主,只有雲緋姊姊一個人保護你,奴婢不放心,你讓奴婢跟在後頭。」雨晴和霧色都被調開了,她不跟緊點怎麼成,公主的安危不能有一絲閃失。
她失笑地揚唇,「你當女王的御書房是龍潭虎穴不成,有三千禁衛軍防守著,想要遇險也難。」
戰事一時半刻還起不了,她只是先做準備,北方蠻子還不敢越過邊境,進入都城刺殺王公貴族,重重重兵把守的皇宮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
鳳棲嵐揚起手,止住她的喋喋不休。「你那張嘴根本管不住,口無遮攔,為了不給我添亂,你還是安分地守著公主府,把《鶴頂神針》那本醫書看完。」
「什麼,又要看書?」公主根本是在懲罰她嘛!任誰都曉得她向來好動,很難坐得住。
雲緋沒好氣地朝苦著小臉的煙霞後腦勺敲了一下。「公主是為了你好,你有這方面的天分。」
換成別人,恐怕沒那麼高的悟性,任何藥草煙霞一瞧便能辨認得出,能隨口說出藥性和功效,接著能調製治病的藥物,治療病症。
「可我不喜歡看書,一看到書就想打盹,雲緋姊姊,你幫我跟公主求求情,不要再荼毒我了。」煙霞撒嬌地說。她有書暈症的毛病,一見書冊就暈頭,四肢無力啦。
雲緋掩唇輕笑。「不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要感謝公主的用心良苦才是。」
鳳棲嵐眼含笑意,望著打小一起長大的侍女做垂死掙扎。煙霞的個性直率、坦誠,一根腸子通到底,沒什麼心機,但這也是她最大的致命傷,在宮闈之間是不允許說實話的人,沒點城府的人死得最快。
第1章(2)
「你怎麼跟公主說一樣的話,你們都欺負人。」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行,她要哭了。
聽她還不依不饒的,鳳棲嵐眉微蹙,「煙霞,你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平時太過縱容了,才會讓她養出有恃無恐的驕氣。
鳳棲嵐一向善待身邊親近的侍女,視為姊妹一般,以你我相稱,十分縱容,但是一旦她自稱「本宮」,那便是警告侍女們過分了,該收斂點,別讓她用公主的身份加以斥責。
煙霞面一凜,正色肅立一旁。「奴婢不敢,奴婢恭送公主出府。」
「嗯,等我回府再用膳。」不等用完晚膳,她已經等不及要面聖,以便早一日定下兩國密約。
「是的,公主。」煙霞聲無高低,平得像拉直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