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澐,妳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我……我都聽不懂?」詫異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玥妍說著整個人向旁歪去。
「小姐,這些日子苦了妳,姬澐本是前朝大學士之女,在收編為官妓後,承蒙小姐 選中而脫離賤籍。小姐待姬澐如姊妹,姬澐無以為報,只有救小姐脫離張家父子之手, 若能伺機刺殺他父子,亦可同時解救小王爺。」
驚駭地緊緊抓住姬澐的手,玥妍連連地搖著頭,試圖想令自己清醒些。「姬澐…… 妳千萬不可以做傻事,丞相府防守何等森嚴,妳若刺殺他父子,要如何脫身?」
「小姐,姬澐既然有殺人之心,就沒有再活下去的打算。所以,姬澐已計畫好,請 海棠姑娘和她兄長,將小姐遠遠帶離京城,而姬澐則頂替小姐出嫁,先將小王爺送出府 給海棠姑娘,待小姐和小王爺遠離京師後,再殺了張家父子。」俯身在玥妍耳畔說著自 己的計畫,姬澐手裡則忙著將那些散落的珍珠綴成片四方的珠墊,塞進她自床底下拉出 的一個小包袱內。
「姬澐……妳……妳千萬不可……」被姬澐所說的內容所驚嚇,玥妍還想再勸阻 姬澐,但突如其來的濃濃睏意,卻使她睜不開眼睛,最後整個人往一旁倒了下去。
「進來吧,小心點別讓別人撞見了。」打開房門,召進了兩位人高馬大的「婢女」 ,姬澐以少有的嚴厲口吻說道。「尤其是你們男扮女妝,可別露出任何馬腳。」
「是,姬澐姑娘。」兩人一左一右地扶起了已人事不知的玥妍,他們轉向已經將皇 上御賜的大紅喜袍穿上身的姬澐,欲言又止地盯著她瞧。
「姬澐姑娘,妳如此捨身為少主人脫難的義行,我們所有弟兄都感佩在心。」
「我只是為求報答小姐的知遇之恩,倒是你們此後前程未卜,大夥兒可要謹慎小心 。」
把刺繡精美的霞破自頸上掛垂到胸前,姬澐將上頭釘縫著的珍珠瑪瑙和碧玉珊瑚全 摘了下來,一古腦兒地塞進那個包袱裡。「雖然海棠姑娘很同情小姐的際遇,但咱們總 不能全仰仗人家接濟。你我都是粗鄙之人,粗茶淡飯也就罷了,但小姐金枝玉葉之身, 可是一丁點兒的委屈都受不得,你們可要記住了。」
點數了那些她暗中收拾好的值錢細軟,交給這兩個當初也是建成太子心腹遺孤的衛 士後,姬澐再次交代了他們計畫的大部分後,她引領他們扛起被用錦被裡著的玥妍,自 後花園的暗巷中出去。
「皇天明鑒,護佑我家小姐乎安無事。」雙手合十地對著微明的天際默禱,姬澐再 三地低語。
第三章
「不管啦,哥,不管啦!你就答應我這一回嘛!」賴坐在寬闊的書房內,那名有著 長長黃金絲線般長髮的女郎,不依地拽著那位有著廣闊額頭、挺直鼻樑和深紫色眸子的 高壯男子粗獷的臂膀,撒嬌地叫道。
「小妹,妳每回淨找些棘手的事叫我替妳收拾善後,妳為什麼就不像其它的姊姊般 嫻靜?像妳這種野馬似的性格,以後要如何相夫教子?」將手裡的書放下,康旅棋帶著 寵愛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責備之意地說著幼妹。
「哥,人家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只是請你出馬搭救個落難的弱女子。誰不知 道海涯孤鯊最是古道熱腸、行俠仗義,是個人人豎起大拇指的大英豪,更何況是個可憐 的弱女子,為了躲避殺父仇人的追殺……」一面說一面以眼尾斜瞟著旅棋,言下之意是 極端的不滿。
沒好氣地長歎口氣,旅棋揉揉妹妹金絲般的長髮。「好吧,反正我總說不過妳,這 次妳要我出手去為妳打抱不平也可以,但為兄的我有個條件。」
「什麼?還要有條件?」聞言大叫的海棠,看看哥哥那沒得商量的神情後,她兩手 一攤。「好吧,你說……」
「嗯哼,這可是妳自己要與我條件交換的,很簡單,我要妳答應我,不再搭船出海 。
停!停!別急著跟我爭辯,我知道妳的航海技巧絕不下於我,但男女終究有別。雖 然是自家的船隊,但近來為擴充船工,又募集不少生人,再者,南洋異族蠢蠢欲動,哪 日不期在海上開戰了,妳的安危堪憂,所以爹底抽薪之計,就是妳別再上船。」
不待哥哥說完,海棠晶亮的紫眸已經快要噴火了,她雙手插腰地在原地不停地踱著 步子。
「如何?一樁換一樁。」雙手抱在胸前,旅棋好笑地看著她的眼珠滴溜溜轉,這小 妮子八成又在打什麼主意。
說起海涯孤鯊康旅棋的名號,在東南沿海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三歲黃毛 小兒都朗朗上口。他的生父是個碩壯的巨人,沒有人知道他自何處來,只知是某次船難 後,被潮水沖打到沙灘上。旅棋的生母,本是漁家女,在退潮的海灘撿抬海菜時,無意 間救了昏迷中的異族男子。並且在收容他後,與他成婚,生下七名子女,除了長子旅棋 之外,其餘皆是女孩,最小的就是海棠。
旅棋和海棠的生父,終其一生都未能學好中國話,倒是將他一身絕佳的航海技藝, 完完全全地傳授給他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旅棋。
東南沿海,物產豐饒,民風悍強,但在遇到技高一籌的康家父子後,他們也不得不 服氣於這位壯碩的黃毛巨人和他那不只是官話,連土話都流利得很的兒子。
在隋末群雄並起、戰亂連年中,康氏父子不但統有龐大船隊,更有支訓練精良的 民兵,可以說只要踏入東南疆域一步,任何陌生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海涯孤鯊的耳目 。那些平日為民兵,上船則為水手的漁民,護衛康氏父子,可比得上顧衛自家的祖宗牌 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