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玥妍公主。」
她的話一出口,立即引起哄堂大笑。
「她是玥妍公主,那我豈不成了始皇帝?」
「去你的,始皇帝。我看啊,你是好色貪杯的楊廣才是!」旁邊有人不以為然地啐 了他幾口。
「啐,那我可就是曹操啦。」
「曹操?就憑你這德行!我看他要是知道了,也非要自地底衝出來掐死你不可!依 我看哪,你也姓曹……」
「怎麼樣?」
「啐嗯,我也給你找著個響噹噹的名號兒啦!」
「是哪個先聖古人?」
「先聖古人,我送這個曹……呸!」
「耶,好端端的怎生罵人!」
在那些惡意的嘲諷下,玥妍吸吸鼻子繼續為阿牛的性命,絞盡腦汁地編著故事「玥 妍真的是公主,因為家父是前朝親王,所以玥妍還保有公主封號。而阿牛,正是皇上御 賜的侍衛。」
聽完她說的話,道洛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若依她所言,倒也不失有此可能,因為大 唐皇室建國之初,對那些一時之間尚無力綏平的前朝遺臣故老,或是割據各地的小邦國 ,向來都是採取這種大送封號的懷柔把戲。
「求公子看在阿牛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玥妍為此終身感激不盡。」 再三地向道洛叩拜,玥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阿牛的性命。
長長地歎口氣,看到玥妍被突如其來的冷風凍得瑟縮的樣子,他伸手將玥妍攪進懷 裡。
「罷了,放了他。」
「但主子,這廝圖謀刺殺主子你……」一旁的桑奇,在其它沉不住氣的部屬抗議前 ,率先出聲道。
「唉,這阿牛也是忠心的漢子一條,帶他下去療傷吧!他最好記住,這玥妍和他的 性命全操之在我手裡。」斜睨著心有未甘地被拖著出去的阿牛,道洛的聲音比刀刃還銳 利地刮過玥妍的心。
屋內恢復了平靜,哀莫大於心死的玥妍繃著張小臉,面無表情地盯著桑奇送進來的 衣裳,縈繞眼前的,卻全長阿牛被拖出去前,那悲憤莫名的眼神。
我什麼都不是!我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是。那樣的話,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理會這 些教人心碎的折磨?哀慟地埋首伏在被窩裡,她哭得肝腸欲斷。
窗外那個背著手佇立在那裡的桑奇,冷眼自破損的門往裡瞟了瞟,兩眉挑得丈高後 ,伸手招來個小廝,低聲地吩咐了幾句,而後深深地看了玥妍一眼,沒有吭聲地轉身快 步離去。
***
雖然已是正月底的初春時節,但挺反常的是連連不輟的雪,將整個長安染成片銀亮 世界。由於道途被雪封閉,道洛一行人在行不得也的情況下,也只得退回了賭肆,按捺 著性子地等著雪霽之日。
暮藹四布的天際,傳來幾聲低沉的悶雷。道洛坐在那張鋪了虎皮的高椅上,皺緊了 眉頭地瞅著桑奇,在他手中則是張揉成一團的羊皮紙。
「沒想到高昌已經和叔父結盟,這下子我們得更加緊腳步才行。」將那團紙扔進一 旁的火爐內,道洛憂心忡忡地轉向一旁冒著風雪,帶著密件由北地潛進京城的部屬。
「少主,我突厥百萬百姓都引領期盼少主早日光復我突厥國勢。」頭俯得低垂到地 ,來人必恭必敬地期聲道。
「嗯,你先回去,告訴父老們,我必然會盡快反攻回故鄉,請大家忍耐。」送走了 來人,道洛忍不住沉重地歎著氣。
「主子,眼看這大雪一時之間,還沒有停歇的可能。奴才倒有一計,不如請主子飛 鴿傳書至洛陽,邀阿薩軻到長安結盟。一則因大雪,出城不易,但入京倒不受管制;再 者,咱們在長安已有隱密穩固的基礎,在此盟會總比到陌生的東部洛陽安全。」雙手背 著身後,桑奇湊上前去,認真地分析著現前的情勢。
整顆心都繫著那位柔弱女郎的道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國事固然令他憂心,但最 令他牽腸掛肚的,都還是那位名叫玥妍的神秘女郎。
雖然勉強可接受她是前朝公主的說法,但這玥妍之名可是當今公主名諱,律法當前 豈容她如此潛用?面對道洛的一再詰問,她卻總是回以同名之巧,但道洛說什麼也揮不 去心中的疑慮。
從那天早上阿牛被架下去起,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兩眼空茫無神,鎮日不言不語 ,像個沒有生命的傀儡般的任由桑奇安置她的去處。
道洛非常明白桑奇的用意,打自他十三歲時,由文王選派桑奇做為他的貼身隨從開 始,他就將這個心思細膩、顧慮周全的夥伴,視之為兄弟般的好友。
而一向以他生活總管自居的桑奇,不只一次的提及要為他納妾之事。身為可汗之子 ,將來又是承繼大統的王位繼承人,道洛非常清楚自己是沒有選擇正後的權利,向來後 妃都是基於政治或經濟利益而結合,目的為的只是能安靖家邦,傳宗接代而已。
但每任可汗都或多或少會有幾個心愛的女人,即使是他的父王突利可汗,雖然很寵 愛由中土遠嫁至大漠的隋室公主,而生下了他,但仍保有不少突厥或他族的妃殯。
十三歲時候父王被召至大殿,第一眼見到桑奇時,道洛只道是這男孩如此瘦弱,怎 麼堪任他上天下海出遊牧獵的玩伴?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憂心國事而早生華發的突利可汗拍拍獨子的頭。「道洛,可 別小看了桑奇,他來自邽族,並且已下絕誓應承天職,終你一生他都將護衛你。況且, 邽族人有著絕佳的預卜能力,相信他會是你最佳肱股之力,你可千萬要記住:桑奇是這 世上你唯一能信任之人。」
打從他十五歲開始,桑奇即不時地出主意,四處為他遴選合適的女人。面對道洛的 反彈,桑奇總是神清氣問的彈彈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