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對青玉嫁人一事是不諒解的,她認為青玉忘恩負義、背主,她們是姨娘身邊最親近的人,比起沐府的丫頭、婆子更瞭解姨娘的處境,理應和姨娘站在同一陣線,幫姨娘爭取到一定的地位。
可是青玉在看到沐府上下對主子的冷落和虧待後便生了別樣心思,私底下和府外的小廝來往密切,透過老子和親娘與外面搭上線,尋了杜家在莊子上的小管事,說媒議親。
沒有半點留戀,青玉拍拍屁股走人,臨了還拿走了姨娘的一支簪子,虛情假意哭了一場,佯裝不捨舊主。
「唉!一條命能救得回來便是老天垂憐了,我這一病什麼都糊塗了,還要你多提點。」杜雲錦撫著額頭裝迷糊,一副「我也不願」的虛弱樣。
單純的翠花沒什麼心機,一根腸子通到底,不疑有他地露出難過神情。「姨娘不用想太多,忘了就忘了唄!咱們也不希罕那些不好的事,以後有奴婢陪著你,再有什麼事也會過去的。」
聽她撓著腦門硬擠出安慰,杜雲錦心中略有溫意。翠花是心善之人,不因富貴而生異心。
「翠花,扶我到外頭走走吧!躺了這些時日,骨頭都硬了,得動動手腳。」
人不動就全身僵硬,她翻身的時候都聽見關節卡噠作響的聲音。
「姨娘的身子還行嗎?前兩日你還虛弱得連碗也捧不住,這會兒哪有氣力走動,多歇歇養好了精神再說,不要一時逞強壞了根基。」身子不養容易多病,像大少奶奶是天生帶疾,這輩子離不得湯藥。
「不妨事,還能走個兩步路,我看屋外的日頭正好,曬曬太陽暖暖身子也好,再不動真要懶出病了。」杜雲錦壓下微微的喘息,執意要走出屋子,老是悶在屋裡,不病也得病。
第二章 一團亂的沐家(2)
這具身體體質真的很差,不過才受了小小的風寒,就去了半條命似的,走一步喘三下,胸口凝窒得快要斷氣一般,沒人扶持便手軟腳軟,比沒事葬花的林妹妹還要孱弱幾分。
她調適了好久才適應了軟泥般的身軀,有好的身體才能圖謀以後,她要盡快讓自己康復,行走自如,而後才能尋求日後的出路。
一輩子為妾?那是不可能的事。
擁有現代女性靈魂的她做不到與人共事一夫,別說是小老婆了,就算是正妻也得斟酌再三,若對方有別的女人,她寧可捨棄也不願妥協,人的一生很短,是拿來開心的,而非虐心。
翠花看了看廊外的陽光,又瞧瞧一臉病容的主子,她遲疑了一下便將人扶起。
「只能走一會哦!一喘不過氣來就要告訴奴婢,姨娘的身子骨尚未完全康復,得走慢點,別急。」
「嗯,走吧!」有這只泡在話缸裡的老母雞不遺餘力的看護照料,她想走得快也很難。
出了屋子,杜雲錦驀然發覺這具身體確實虛弱,她以為好歹能走到園子賞賞花,吸兩口花香舒緩心頭的煩悶,呼吸新鮮的空氣才好身心舒暢,可是她太高估這身軀的能耐了,走不到三步路就開始發虛,手腳無力、額頭冒汗,咻咻咻的喘氣聲一聲大過一聲,她走得倍感艱辛,有種快死掉的感覺,兩眼出現重影。
逼不得已,她只好喊停,在翠花小心翼翼地攙扶下,坐在大樹旁的雲白石椅上,靜待這一陣暈眩過去。
杜雲錦輕拭著汗,微閉上翦翦水瞳,感受日頭輕曬的熱度,以及微風拂面的清涼感,一切靜好。
如果沒有那一聲猛然傳來、甜膩到讓人打哆嗦的嬌嗲就更好了。
她冷顫一打,睜開昏沉沉的眸子,看向樹叢的另一端,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正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圍住。
說花枝招展是一點也不為過,杜雲錦看得眼花撩亂了,有的是粉色身影、有的是淺紫色衣裙、有的是桃紅色繡花上衫搭配嫩黃湘裙、有的是杏花紅褙子配薑黃色比甲,也有一身素白的寡婦裝……五顏六色,色彩繽紛,顏色之豐富比滿園的花兒還鮮艷,叫人目不暇給,再搭配上滿頭的珠釵銀鈿,那閃燦燦的光亮更為炫目。
杜雲錦想著,被圍在中間的男人實在太可憐了,那一陣熏死人的脂粉香氣就夠嗆人了。
思及此,她不禁笑出聲,帶了點看戲的幸災樂禍。
驟地,兩道冷光直射而來。
她……呃!似乎有些笑得太大聲了。
「爺,你回府了,奴婢給你寬寬衣袍,讓你舒坦舒坦,別給束著了,氣息不順……」
「大少爺,你累不累?奴婢熬了蓮子香菇雞粥,就擺在屋子裡,給你補補身子。」
「大少爺到奴婢屋裡歇腳吧,奴婢的手勁大,捏捏手腳和肩頸還行,大少爺總說奴婢手巧,捏的力道最令你滿意……」
「大少爺,奴婢備了熱湯,你先泡個澡好洗去一身疲乏,奴婢心疼你呀!瞧你又瘦了……」
瘦了?
一早出門,過了晌午即歸,大半天的光景能瘦到哪去?這般誇張的話語著惹人發笑,但是這一群爭奇鬥妍的女人沒有一個人笑,反而有志一同的瞪向說這笑話的人,力表癡情不減的一擁而上,你一言,我一語地靠向男子,無不嬌媚的展露最動人的一面好博取歡心。
腳步變慢的沐昊然一臉興致盎然地看著身邊的鶯鶯燕燕,嘴邊掛著一抹似嘲似諷的笑意,每一張粉妝玉琢的嬌顏上有著他所熟悉的急切和媚笑,俗不可耐又愚蠢。
親娘早逝的他自在慣了,沒人管得動,加上祖母又護得緊,養成狂傲的性格,做事我行我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把風花雪月的情事當是一件閒來無聊的風雅,擁美無數,是青樓柳巷的常客。
不過他玩得精,玩得瘋,玩得狂,卻不見他帶回一名美嬌娘,恁是再美再媚再有風情的花魁也留不住他,鴛鴦帳裡紅被翻浪也僅是一夜春宵。
沐大少就是有本事讓一干女子為他癡迷,不求一生相伴,但求一夕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