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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有、有沒有這麼溫馴呀?!」

  「外頭的傳言,果真不假,驚蟄與九龍子……」

  魟醫眼珠子骨碌碌轉,反正有九龍子盯著,他待在這兒毫無作用,還是趕快去外頭說說八卦……呀不,是去忙正事。

  趁兩人不注意──也壓根沒人去注意,魟醫一溜煙,跑了。

  「鯊口花之果,你不先去嘗嘗?」

  浸藥過程中,驚蟄開口,沒忘掉他費心取回的果物。

  「急什麼,怕我食言嗎?我螭吻答應了要吃,就一定會吃。」螭吻不是言而無信之輩,說著擔保。

  見驚蟄沒答腔,僅用湛藍色的眸瞅著他,好似沒親眼見他吃,他便不肯相信。

  螭吻翻了記白眼:「你乖乖泡著,我去把鯊口果拿來,在你面前吃掉,總行了吧?」

  螭吻來去匆匆,不一會兒工夫,帶回三顆鯊口果。

  「我留了三顆給我哥哥們嘗,他們也算是你侄兒,不介意吧。」

  「嗯。」這聲嗯,像由鼻腔,冷冷哼出。

  螭吻順手拎了柄薄匕來,思忖著,該從果子哪處下手。

  匕尖插進果間,整個果子雖帶淡淡藍色,仍是透澄的藍,能清楚看見刀尖的位置。

  再抽離薄匕,沒半滴果汁溢出,螭吻湊鼻去聞,聞到些些果香,很淺,是相當舒服的味道。

  他咬一口,咀嚼的動作稍頓,表情倒分辨不出好吃與否。

  又咬一口,這一回,一鼓作氣吃光一顆鯊口果。

  「滋味如何?」

  「對厚,你辛苦去取回來,也亥嘗嘗味道。」螭吻雖愛吃,卻不吝分享。

  驚蟄雙手仍泡在藥缸內,無法自行取食,螭吻難得貼心,將鯊口果切成小塊,方便一口吃下,拈到驚蟄嘴邊。

  藥缸裡,熱煙騰騰,氤氳著臉龐。

  透過蒙煙望去,是螭吻堆滿笑靨的臉,不改稚氣,同樣精緻漂亮。

  「來,呀──」螭吻等著要餵他。

  平時,總被搶著哄喂的螭吻,鮮少有機會餵人,倒頗覺有趣,黑眸笑得更彎。

  平時,絕不可能被喂的驚蟄,沒人膽敢拿他當小娃娃,要他溫馴張嘴……

  「這不是順從,只是……博取信任。」

  驚蟄張口,咬下時,說服自己。

  一入口,酸澀味嗆上,苦味隨後產生,透明狀的果肉,像凝固的肉凍,只感卻很糊爛……

  「……不好吃。」好不容易嚥下那口果肉,驚蟄發表感言。

  「是不怎麼好吃,原來,鯊口果是這味道。」螭吻點頭。難得完全同意驚蟄的說法,所見略同。

  說話之際,又削了一塊,自個兒吃。

  「不好吃你還吃?」驚蟄對他的行徑全然不解。

  「我話不是已說在前,你取回果子,我便吃?」螭吻反問。才奇怪驚蟄何必多此一問。

  「那是因為,你當時不清楚鯊口果的滋味,如此……微妙。你若不想吃,可以不要。」驚蟄並不因此生氣,畢竟它確實不美味。

  「我什麼都食,就是不食言。」螭吻很有原則,不會耍賴,嚼了幾口,他突然想到,神情轉為認真:「咱們糖包子的恩怨,到此為止,你的歉意,我接收下來誰也不再拿這件事說嘴、刁難、記恨。」

  正因恩仇盡泯,螭吻才有好心情,與他多聊這些,否則,面對他厭惡之人,多講半句,他都嫌煩。

  「日後,記得待人和善些,別老露出冷顏嚇人,當有人笑臉以對時,央托你賣個糖包子給他,別再死不答應了,驚蟄叔叔。」

  「死小鬼,教訓起他了?」

  那聲「騺蟄叔叔」,喊來太甜,甜得太膩,讓驚蟄露出一抹──嘴裡被塞了顆糖飴,滿口全是蜜絲絲滋味,他最厭惡的甜味──鄙夷。

  第二顆鯊口果完食,螭吻又要朝第三顆進攻。

  驚蟄鎖眉,欲伸手阻他,要他別再勉強吃下,螭吻更快些,出聲喝止。

  「嗯──手!」一個時辰,還沒到!

  驚蟄甫探出半截的手臂,竟又縮回缸內。

  「……這不是聽話,還是……博取信任。」驚蟄立刻在心裡補充,不知是想說服誰呀?

  螭吻一瞬間,瞟見驚蟄臂上的蛟鱗,逼鯊口花汁液蝕蛀,有好些已受損,不由得有感而發:「蛟鱗真不濟事,根本沒有保護力,還是龍鱗好,起碼分毫不傷。」

  「這是炫耀嗎?」

  「誰不知道龍鱗比蛟鱗好,若能選擇,他也渴望擁有一身龍鱗!」

  螭吻這番話,聽來刺耳無比!

  「你一定很怨自己不是龍吧?怨老天不公,把你放進蛟物軀殼內,害你比別人辛苦一倍,眼睜睜看著有人毋須怎麼修煉,天賦上,硬是勝過你。」

  驚蟄冷笑。

  「是呀,你口中的「有人」,不正在我眼前,笑容張狂,說出連番廢話?!」

  好吧,笑容不張狂,只有淡淡的揚唇,可惜,語句中的每一字,都扎刺驚蟄心口。

  越是事實,越是尖銳。

  「我也覺得真不公平……說不定,你,比我更適合當龍子。」螭吻烏亮的眸,直勾勾地,與驚蟄訝異的湛瞳,互視。

  心中對螭吻「不公平」之說,存有驚詫,轉念一想,八成這死小鬼故意說反話,以退為進,以同情為嘲弄。

  「為何這麼說?」驚蟄不介意聽聽,這死小鬼還想說什麼渾話。

  「龍的天賦,由你來使,應能盡興發揮,做到像我大哥二哥武藝精深的地步。可我沒博大野望,也不渴望成為戰龍,就算把我放進蛟物軀殼裡,我九成九還是過得悠哉、快活,和現在沒啥差別。」

  龍與蛟,旁人看來,或許天差地別,對螭吻而言,卻是相同的。

  從螭吻眼中,驚蟄看不見矯情,讀不著酸諷,但他並不相信這是由衷而發的心裡話。

  暴殄天物。

  墨鱗金骨,是一具多特別的軀體,旁人求之,難以得,卻給了一個毫不上進的死小鬼。

  「是你不懂身為『龍子』的好,抑或,應該這麼說,因為你已是龍子,才能說出這種──風涼之語。」

  「我口吻很風涼嗎?」螭吻眨了眨眼。

  原來,他實話實說,聽在人家耳裡,難脫「風涼」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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