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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他抱起「身螭吻」,枕回榻內,取來一襲新裳,逐件穿妥,並未如前番邪語,對螭吻上下其手。

  即便面容一樣,少了魂,皮囊就是皮囊。

  缺少那份耀眼,和拌起嘴時,活力十足、神情豐富的「螭吻」,全然不同。

  論可口程度,更是天差地別。

  他對「奸 - 屍」確實沒有興致,若「身螭吻」加上「魂螭吻」的話……

  興許他……

  痛。

  被奸yin、被押著玩的,該是他的肉身,為什麼──

  他渾身這麼痛?!

  活似……遭數十條巨鯨擺尾連擊,打斷一身骨骼,無一不痛。

  「畜牲……驚蟄……」

  痛到極致,總要罵一罵害他這般痛的傢伙。

  怪哉,只剩魂體的他,應該沒知沒覺、無痛無感、不因肉身的遭遇,而感同身受呀……

  再說,怎麼只有痛,沒有痛快?

  是驚蟄……技術太糟嗎?一定是!

  螭吻雙眸緊閉,渾身發著冷顫,嘴裡細碎地、斷續地,喃罵驚蟄。

  罵聲,變成虛軟呻 - 吟。

  無心察覺石櫃讓人打開,絲縷光線透入了櫃內,照在他臉龐上,照著他一臉的蒼白可怕。

  驚蟄立即抱出他,碰觸到魂體的瞬間,猶似抱住一塊冰柱,只差沁出寒氣──寒氣沒有,倒是螭吻的四肢形體,濛濛地,化成煙狀。

  螭吻還在蠕唇罵著他,罵他床技不好、罵他yin蛟、罵他畜牲……

  換成平常,驚蟄定會發噱,然而此刻,他笑不出來!

  他先是灌注術力,穩住螭吻四肢,不允它們成煙散去。

  一絲、一縷,都不許!

  僵持的莫半個時辰,纖瘦但精實的臂膀、雙足,止住了霧化,可螭吻的雙眉仍痛皺難舒。

  驚蟄吁口長喘,貼在螭吻背脊的手,不敢輕易收回,緩慢傳渡力量,感覺著……驚人的寒意,逐步消退。

  終於,螭吻罵人的聲音,漸漸恢復力道,越發清晰:

  「……愛奸 - 屍……yin 亂哪……床技有待加強……一點都不痛快……」

  「胡言亂語。」

  驚蟄輕斥,將螭吻按抵於肩窩,耳邊聽著他罵他,竟有股──

  放寬心的懈意。

  被罵著,還能噙笑,倒也罕見。

  他抱緊螭吻,不鬆手,等待他疼痛遠離,平穩睡去。

  靜謐室內,驚蟄慌濃的粗喘,亦由急漸緩。

  驀地,驚蟄對自己一嗤。

  「……我在做什麼?總有一日,仍是要眼睜睜看著……魂飛魄靜,此刻的緊張,根本是矯情。」

  況且,螭吻淪為此刻狼狽樣,又是拜誰所賜?

  他,如作俑者,比誰都清楚。

  情況持續下去,螭吻的魂魄,會有怎生下場。

  被踢出肉身的魂,不往冥府去,只能成為野鬼。

  偏偏神獸靈體特殊,皆屬福澤綿延之類,帶往冥府之後,待以貴賓之禮,視其功績,或重入輪道,或領往仙界……

  越趨近仙魂,其魄越不可逗留人間過久,須速速去往靈氣充沛之山。

  「連投胎為龍,都能成為珍稀的『墨鱗金龍』,受盡眾人寵愛,你的福澤豈還會少?」驚蟄撫摸雪白長髮,受柔澤所誘,發細軟,繞指柔。

  他低低說著,像輕歎。

  「又何須意外你的靈體,是這般趨近仙魂……」

  若是普通一些的魂魄,多好。

  起碼,成孤魂野鬼,也毋須擔心何時會煙消雲散。

  還能在身畔,留著。

  不,與其這般希冀,倒不如──

  若螭吻,不是墨鱗金龍,更好。

  「想來可笑,你若非墨鱗金龍,我又何嘗會靠近你?還不是如同對待旁人,那般……冷淡無所謂。」

  不會朝夕相處,不會試圖示好,只當他是眾多龍子之一,絕不會上心──不會梗在心上,如刺,如針,砭著痛。

  想狠厲待他,往日點滴卻絢落入心湖,攪動漣漪。

  「驚蟄,你來得正好,陪我去搶蝦串,剛出爐的!」

  「驚蟄,你幹嘛不出手?那幾條蛟龍這麼酸你,你不氣嗎?你不氣,我氣呀!做什麼阻止我?我再補踹兩腳,才能洩憤!」

  「驚蟄,你來啦!又帶啥好吃的來?」

  「驚蟄,走,吃飯去!」

  「驚蟄……」

  悅樂的、開懷的、忿忿不平的、閒話家常的、理所當然的……喚著他之名的聲音。

  不,不只聲音,還說說著話的神情,烏眸閃動的燦亮,甚至是髮梢隨風揚舞、蕩漾,那抹弧線……

  在日積月累中,在心版上刻鏤得太牢、太堅固。

  要將這些剔除掉,要挖得多深,掏得多少,才能忘懷?

  如此歲月以來,「螭吻」幾乎是他所專注的一切。

  姑且不論用意為何,他最靠近他,最熟稔他,最習慣他,也最……寵愛他。

  擁在懷裡冰冷的魂體,雪色的身軀,代表……已無法回頭的決絕。

  失策只在於他忽略了,日久,情動,做不到當日下決定時,那般鐵石心腸。

  「小九……」

  歎著。

  卻也……只能歎著。

  第7章(1)

  文判抵達龍骸城。

  不為拘魂,不為遊歷,只為替主子……收拾殘局。

  誰教他領人冥俸,受於人,身不由己。

  上頭不負責任,掏著耳,一臉頑劣,說:「有這麼嚴重嗎?不過兩三頁紙,賠你呀!甭找了!喏!」丟來冥幣一枚,便想了事。

  如果,事情用一枚冥幣就能解決,這世上還需要公理嗎?

  文判有時……很厭惡自己這性子。

  認真,有擔當,絕不含糊,更不昧良心做事。

  最厭惡的是──

  跟錯了主子!

  收拾起無奈神情,自家醜事不值對外人提,面對龍骸城之人,文判換上爾雅淺笑,一派雲淡風輕。

  「下官此趟來,是奉冥爺之命,給龍主一個交代。」來意直言,不拐彎。

  真想也丟枚冥幣,轉述主子之言,就掉頭走人,但文判不行。

  此等無恥行徑,文判做不到。

  做不到,只好乖乖認分。

  「關於九少之事……冥府確實出了些,嗯,差錯。」

  而冥府最大的差錯,是主子!

  「九少的歲壽尚未終止,自是不算死亡……」

  「不算死亡?!你去瞧瞧!屍體還躺在床上,魂魄卻不知去向!」龍主威怒,斥文判睜眼說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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