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呃……我的意思是……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如果……如果……」
紅絞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看到他困窘的語焉不詳且結結巴巴的樣子,她善意的為 他解圍。「好啊!我們到哪裡吃?吃些什麼?」
「呃……」這下子維揚倒語塞了。因為以前住外頭時,他都是跟其它單身漢一樣胡 亂吃,後來是跟房東家的人搭伙。現在搬到姑姑家,早、晚餐都是姑姑打理,午餐則是 跟學校其它的老師一樣叫附近餐館的便當。「呃……妳想到哪裹吃?吃什麼?」
紅綾看著眼前這個衣衫凌亂的男人,他的右手臂上甚至還包紮著紗布,衣服上也有 些血漬。「你受傷了嗎?我……呃,抱歉,我還不知道你貴姓?我姓曾,曾國藩的曾, 你貴姓呢?」
「噢!抱歉,我姓方。」維揚扯扯身上的衣服。「抱歉,因為今天學生發生了點意 外。
妳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馬上就好。」
紅綾不置可否的隨他走進辦公室,他自櫥櫃中拉出另一件白襯衫,消失在走廊的另 一端。紅綾則是將牛皮紙袋放在桌上,帶著好奇心打量著辦公室的擺設。
桌面上攤開的幾張文稿吸引了她的注意.這應該是畢業紀念冊吧?她帶著笑意的看 著一張張照片中--我武維揚,噢!是方老師跟學生們勾肩搭背,或是笑開成一團的嘻 笑著。
看得出來他跟學生們必然很親近,因為在後頭的照片欄中,有的學生歪歪斜斜的寫 下他們的臨別祝福。有的直接就寫下他們的觀感--「希望我武維揚武功蓋世,一統武 林。」
「希望我武維揚打倒魔女,成為本校的東方不敗!」
也有些女生秀秀氣氣的寫下她們浪漫的祝福--「希望老師早點娶到溫柔漂亮的師 母。」
「祝老師一切都順利,早日五子登科。」
其中有張照片是他們班到郊外去玩的留影,方老師獨自站在一顆大岩石旁,單手扶 著石頭。做美編的學生將石頭用粗粗的筆寫下了「我武維揚」四個字。看到那些充滿童 心的稚言稚語,紅綾忍不住開懷的笑了起來。
「久等了,曾小姐妳在看什麼?噢!那是學生們的畢業紀念冊,他們每天做一些然 後寄放在我這裡。」維揚走到她面前,歉然地望著她。「對不起,我剛才忘了問妳趕不 趕時間?」
「我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現在出版界的六一二大限快到了,我想去買些書。因為 有些有版權的書,以後要買就比較貴了。」紅綾站起來,看著他有條不紊的將桌上的東 西及文件分別放進不同的抽屜中再上鎖。「這三袋就是土豆他們的講義和考卷,麻煩方 老師轉交給他們。」
「謝謝妳,說到這三個寶貝學生,我還真有點擔心。他們的成績不頂好,但也差不 到哪裡去,就是大而化之粗心大意,尤其是土豆,他是大起大落的人;二呆是迷糊,看 題目老是不求甚解,有時不是多看,就是少看了幾個字;至於田雞,唉!他是那種你不 逼他,絕不會自己拿書看的人,他的時間不是用在打電動,就是看課外書籍。」維場邊 收拾著牛皮紙袋放進他的公文包,邊檢查門窗的說著。
紅綾帶著微笑,聽著他分析土豆他們的個性,看他如此精確的說出他們的優缺點, 紅綾更加佩服的望著他鎖著門窗的背影。看得出來他真的很認真的在帶學生!她暗自的 在心中評論著。
即使不提她自身的經驗,從念國小開始,她就碰到一些只把利益擺在前面的教師。 有的家裡開米店,有的家中開雜貨店,於是乎把學生家的民生採購都納為他們的勢力范 圍了。最多的還是在家中開班為學生惡補,在那些教師的心目中,學生只有兩種--好 學生跟壞學生,區分的方法則是以有沒有上他家惡補為分野。
於是在那些年代中,學校裡永遠只分為兩個集團:一邊是家境較富裕,能不時送禮 給老師,或參加惡補的學生所組成的「好學生」:另一邊則是家境貧寒,或者沒到老師 家惡補的「壞學生」。
由於在自己求學歲月中所受到挫折感,及對那些汲汲於名利的教師反感,雖然喜歡 為人師表的生活,但是紅綾選擇了家教班,在家教班裡所有的學生,都是為了要使成績 更進步而來。沒有人會強迫他們買任何東西;在此任教的老師們,也不會以利益來區分 學生的等級。
很可悲的一件事實,就是孔老夫子所提倡的有教無類,大概只有在補習班中看得到 ,雖然學生的來源是以交錢與否為區分;但在學校裡,交同樣錢的學生,不也被大人們 以「升學班」與「放牛班」來分隔呢?
「你一定是位好老師。」紅綾和他走在夜色籠罩的校園中,突然有感而發的對他說 。
「哦?土豆他們沒告訴妳我是如何殘暴的用籐條抽他們,或是罰他們抄課文?」維 揚大感意外的說:「有個學生的家長偷偷的告訴我,在她女兒的日記裡,天天都把我罵 得狗血淋頭,永世不得超生呢!」
紅綾莞爾的大笑。「還好啦!土豆他們最常說的是你有雙透視眼,連他們躲在豎起 來的課本後面打瞌睡、偷吃便當,或是打電動你都會知道。但是我聽得出來,其實他們 很敬重你。」
維揚聞言仰頭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噢!那三個小毛頭,其實我何必用透視眼, 他們所說的那些小把戲,哪一樣我以前沒有玩過?我都是過來人了。」
他說著拉開了銀灰色轎車的門,讓紅綾坐進去,然後自己才坐進駕駛座。「我知道 有家小館子,老闆娘的家常菜很不錯。」
「嗯!客隨主便。方老師,我覺得你跟學生們很親近,從照片上就可以看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