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他,也好想他,好想好想,想到幾乎能嗅聞到他的味道,彷彿能感覺到他就在身旁。
緊抓著手機,她咬著唇,無聲掉淚。
即便棒球帽遮住了她的臉,人們也能從她微顫的肩頭,從那成串滴落的淚水,看出她正在哭泣。
或許因為如此,沒有人開口要她接電話。
然後,手機的鈴聲停了,不知何時就坐在身旁的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折好的手帕,遞給她。
那條手帕有些面熟,那只粗糙長了繭的大手也很面熟,更面熟的是那套在無名指上的純銀戒指。
她整個人僵住,抬眼只看見他。
一時間,還以為是幻覺,可他就在身邊,坐在她身旁,穿著汗濕的T恤,褪色的牛仔褲,垂眼瞧著她。
她沒有伸手接那條她幫他買的手帕,只是震驚的瞪著眼前這個因為淚水而模糊的男人。
這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裡,可是他真的在,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汗臭味,感覺到他熱燙的手臂貼著她的手。
見她不動,他乾脆直接拿手帕幫她拭淚。
這動作,讓她猛然驚醒過來,她搞不清楚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但他已經在了,這個事實讓她驚慌失措,她幾乎想立刻跳起來,再次逃跑。
可他的長腿擋著出口,他若不讓,她很難離開這座位,除非她打算從車窗鑽出去。彷彿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他在下一秒開了口。
「如果你想下車,只要開口就好。」
她不認為他是說真的,但她依然直接開口道。
「我要下車。」
讓她意外的是,他爽快的站起身,往走道上一站,讓出了位置。
她匆匆抹去臉上的淚水,起身離開座位,往車門方向移動。
下班時間,車上人很多,公交車也還在移動,她好不容易擠到下車的門邊,清楚知道他跟著她,站到了她身後。
她握緊了門邊的立桿,沒有回頭。他也不說話,就只是在她身後站著。
一顆心,疼痛,緊縮。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只知道他靠這麼近這件事,幾乎要逼瘋了她。她一方面想對他大吼大叫,窮凶極惡的趕他走,另一方面只想轉身投入他的懷抱,緊緊擁抱他。
就在這時,司機不知是為了閃避什麼,突然一個轉彎又緊急煞車,因為心慌意亂,她一個不注意,失去了平衡,他及時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穩住了她。
一時間,無法動彈。
司機大聲咒罵著,又繼續開車。
她能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與心跳,還有他身上的汗臭味,這男人真的是臭死了,可她卻好想將臉埋入他懷中。
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就要這麼做,淚水又盈上眼眶。
她屏住氣息,強迫自己推開他,轉身再往前擠到前面那扇車門,當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下,她在第一時間就匆匆下了車。
那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她擠過想上車的人群,拔腿就跑,她也許力氣沒他大,但她向來就知道怎麼逃跑,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她是個該死的獵物,若讓那些人發現她還在乎他,他絕對會被拿來對付她。
她像兔子一樣鑽過街上的人潮,在人行道上飛奔,甚至故意弄倒了店家立在門外的黑板阻擋,又在紅燈亮起的前一秒才跑上斑馬線,衝到對街去。
她衝過大街,轉進小巷,飛奔進地下街,又從另一個出口衝出來。
她不停的跑了又跑,想盡了辦法遠離他,跑得比躲那些獵人還快。
可無論她怎麼做,那男人卻總是能找到她,跟著她。
有那麼一回,她跑過防火巷,不見他跟上來,以為自己終於甩掉他,一回頭卻見他已經站在前方的巷口。
她又急又氣,轉身再跑。
他輕鬆跟上,甚至沒有試圖阻止她。
然後,她被他趕到了一條死巷,終於不得不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認清了一件事,她根本跑不過他。
懷安喘著氣,滿身是汗的看著眼前這男人,不敢相信他竟然追得上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甩不掉他,她知道他體力很好,但他平常根本不跑步,沒事吃飽了就癱在沙發上睡覺,怎麼可能追得上她?她幾乎用盡了全力,跑到心肺都像是要燃燒起來,他卻依然如影隨形。
他到底追了她多遠?五公里?八公里?十公里?二十公里?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也在喘氣,但沒她喘得厲害,這傢伙的汗水早浸濕身上的T恤,不過看起來卻仍有餘裕,甚至感覺很輕鬆,彷彿才要開始。
「我很久沒玩警察抓小偷了。」他雙手叉著腰,微歪著腦袋瞧著她,輕扯嘴角,道:「但我想我還寶刀未老。」
她惱怒的瞪著他,「你到底想做什麼?抓我去警察局?」
「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她喉頭一緊。
他深吸口氣,凝望著她,道:「你可以繼續跑給我追,也可以和我把事情談清楚。」
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而她能從他眼中,看見熟悉的執著。朝夕相處三年多,她清楚這男人對不在乎的事都很隨便,但若認真起來,他能比石頭還頑固。
可惡!這男人真該死!
她不想面對他,不想傷害他,可他偏偏就是不肯死心,她一咬牙,只能冷聲吐出一句。
「你想談什麼?」
他想談什麼?
他想談的事可多了。
追著她跑了大半天,這女人終於甘願停下來,但他可沒因此鬆口氣,他花了五天才找到她,清楚她比狐狸還狡猾。
雖然有紅眼的人幫忙,他依然每次都慢了半拍,遲了一步。
從阿震事後調到的監視畫面裡,他看見她如何對付、擺脫那些追殺她的人。
她很厲害,他知道她不簡單,但沒想到她這麼善於脫逃。
所以他小心的走上前,沒有放鬆一根神經。
這些天,他滿腦子都是這女人,他有一卡車的問題想問她,可到頭來,當他終於找到她,當她終於願意停下來站在他面前聽他說話,他卻只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