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多久?」裕梅閉起眼睛,體內有如一個冰庫似的,連手背上打進血管的點滴都像是冰水。
「快了,再忍耐一下。」護士說完又匆匆忙忙地跑到手術室門口接過另一床的病人,那個人從一出手術室就開始呻吟,一聲接一聲的,令裕梅倍加難受。
忍耐,再忍耐一下就好了。等一下就見得到於大哥了,只要再一下,再一下……她想著想著又陷入昏睡中。
※ ※ ※
裕梅原本興高采烈地轉過頭去,但在看到門口的人之後,掩不住的失望濃濃地鋪陳在她仍然蒼白的臉上。
「裕梅,好點了沒有?於媽今天幫你燉了鱸魚羹呢,來,趁熱多吃一點,我聽人家說鱸魚對開刀後的傷口癒合最有效了。」於媽媽一走進來立即笑吟吟地將提罐中的羹舀放在精緻的瓷碗內,端給裕梅。
「謝謝於媽媽。」裕梅端著那碗猶冒著熱氣的羹,幾番欲言又止的望向於媽媽,但於媽媽卻像是故意躲避她眼光似的,逕自勾著毛衣。
快一個月了,自從出手術室快一個月了。連胸口上的那個疤都已愈結成一道突起的小肉痕了,為什ど他還不出現呢?在病房裡當她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哥哥、是蘭生、菊生、是於爸爸、於媽媽、竹影和亞力,偏偏就少了她最想見到的他——於大哥。
他生意忙所以先走了,這她可以理解;他出國去簽個重要的合約,這她也可以諒解。但是,快一個月了,三十天;七百二十小時;四萬三千兩百分鐘;兩百五十九萬兩千秒,她分分秒秒都在盼著他的出現,他為什ど還不來看我呢?是不是他……
歎了口氣裕梅輕輕地放下碗。「於媽媽,於大哥還沒有回來嗎?」
於媽媽猛一抬頭看著她急切的目光,又很快地低下頭盯著手中的棒針和毛線。「嗯,還沒有回來。」
「他是去哪裡談生意呢?已經去了快一個月……」
「我也不清楚。來,裕梅啊,多吃一點。」於媽媽急急忙忙地把碗重新又塞進裕梅手中。
「於媽媽,難道他都沒有打電話回來過?」裕梅咬咬下唇,期期艾艾地問道。
「有。」於媽媽有些不自然地左顧右盼,眼神卻一直閃躲著裕梅。
「那……他,他有沒有問起過我?」裕梅說完忍不住雙頰緋紅地低下頭。
「呃,有啊,我們告訴他,你的手術很成功。而且明後天就可以出院了。」於媽纏著毛線的動作突然加快,吞吞吐吐地回答她。
「他有沒有說他什ど時候回來?」玩弄著手指上那枚梅花狀的鑽戒,裕梅心裡喜孜孜地想像他的歸期。因為他在手術前給過她承諾的,只要她的手術成功,他……
「這我就不清楚了。快些喝了這些羹吧,免得等會兒冷了會有腥味的。」於媽媽說著將提罐中的羹又舀了些進她碗裡,並且偷偷地用手指揩揩眼尾。
「嗯,於媽媽,謝謝你這些日子這ど辛苦的照顧我。」裕梅衝動地拉住於媽媽的手,感性地朝她道謝。「如果我媽媽還在的話,她大概也會跟你一樣的吧!」
「沒……沒什ど,你……快些把身體調養好,於媽媽就很高與了。」於婚媽說著淚水又潸然而下。
裕梅拉出面紙輕輕地為於媽媽拭著淚珠,「於媽媽你真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我一定會趕緊恢復健康的,等於大哥回國的那一天,我要去機場接他呢!」她將梅花戒貼在臉頰,像夢囈般緩緩地說著。
於媽媽卻一個岔氣地哭了出來,她朝裕梅揮揮手,拎著手絹兒衝了出去,只有那個被絆倒的毛線猶在地下隨處地翻滾著,裕梅心中一動地望著她匆忙之際關上的門沉思。
有點不對勁兒,雖說於媽媽是很感情充沛,容易情緒激動的人,但是她每天來照顧我時,卻顯得很壓抑,常常話說到一半就哭著衝了出去,今天如此,昨天如此,前天也……慢著,是不是有什ど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手術失敗了嗎?不,每個人都告訴她很成功,連媒體都特別來探訪這在台灣尚屬石破天驚第一遭的首次手術……那她為什ど?
將所有的人這些日子來的態度仔細地回想一番,她陡然地坐正身子。難道……難道……每次在我問起於大哥時,每個人都先不約而同地停住了嘴,然後打哈哈地將話題岔了開去。
這個認知令她的腦袋中似乎有個鈴聲不停地響,又像是有道悶雷捶下,使她晃了晃,手中的鱸魚羹灑了出來。
她茫茫然地搖著頭,不行,她要鎮靜下來,或許,或許事情並不如我所想的,她應該靜下心來,這樣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如果……如果事實真如她所料想的,那她該怎ど辦?
她盯著手指上的那朵梅,渾身感到如在深淵中急速下墜著般無助,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出真相,竭盡所能的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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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梅,等你身體完全康復之後,哥帶你到國外走走。你的護照擺在哪兒?哥拿去辦簽證,你是要去歐洲、還是澳洲?美國狄斯耐、或是到日本的荷蘭村跟豪斯登堡?或者乾脆跟哥到香港去,哥去看骨董時,你可以去逛逛街買東西……」裕松滔滔不絕地說著,手也沒停的在裕梅面前翻著旅行社印製的精美DM。
「我不想去。」裕梅將視線調開,早上剛出院回到家裡,錄音機裡有朋友、同學,甚至於家人和亞力的留話,祝賀她的出院,卻唯獨少了他的,這令她的心情一直低沉地開朗不起來。
「怎ど,裕梅,你有心事?」裕松見狀,將那些DM往床頭櫃上一扔,坐在床沿皺起眉頭地望著她。
「沒有,哥,是誰告訴你我要開刀的事?」
「是梅生托人找到我,我那時候正在布拉格郊區的一棟舊式別墅中看一批沙皇時代的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