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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鍋裡的水滾開,余沛以將一整只處理好的雞放入鍋中。要燉湯的肉類,都要先有這麼一道燙去血水的程序。

  洗淨雙手,關上水龍頭的同時,她聽見了廚房外頭的談話。

  大媽不喜歡她,這是她早就知曉的,只是那樣傷人的話竄入耳膜,還是把她震得疼痛難當。當然,她心底比誰都清楚,大媽那些話是刻意讓她聽見的。

  而他呢?那個不過長她幾個月的哥哥呢?他向大媽探問她的事情有何用意?

  昨夜誤闖他房間,一開始以為他會趕她出去,卻意外於他留下她的舉動,甚至後來他們竟然躺在同一張床上。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這是相當難得的事,除了她有認床的毛病之外,她也相當怕黑。

  她真的怕黑,尤其足下雨的時候。通常遇上這種情況,她會不安、會沒辦法睡覺,但在他房裡、在他床上,她卻睡著了,還一覺到天明。

  早晨醒來時,雙眼一張就發現自己被擁在懷裡,抬眼一看才發現是他,但她真正訝異的是自己的雙手竟是一隻擱在他赤裸的胸前,另一隻環在他腰上。

  愕然中,她想到的是快速逃離,卻在移動被他勾住的小腿時,將他擾醒了。

  那雙好看的黑目從迷濛轉為深幽,她在他瞳底找到與她一般相似的愕然,然後在他出聲前,她慌亂地從他懷中掙開來,迅速跳下床,離開他房間。

  早上的情況有些尷尬,所以方才在廚房外頭見到他時,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只好迴避他的目光……輕歎了一聲,他畢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她能迴避多久?

  啵啵啵啵啵——鍋裡的熱水再度滾開,她熄掉火,撈起雞擺入裝有中藥材的湯鍋裡。拿了塊抹布捏住那只川燙用的鍋子的鍋耳,兩手勉力一提,把鍋子裡的血水倒進流理台旁的水槽。

  許是鍋子太重,又或許是鍋子的溫度太高,她其實也不頂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鍋子突然滑落,鍋內的熱水翻濺,有些落在她來不及反應的左手上頭。

  盯著浮著一層油亮水光的左手,余沛以怔怔然,直到一隻大掌探了過來,抓著她的左手到水龍頭底下時,她才眨了下眼睫。

  「你發什麼呆?不痛嗎?怎麼不趕緊沖冷水?」余青凡打開水龍頭,讓水流衝著她已泛紅的左手。

  原本他是進來倒杯水喝再去練琴,怎麼知道被他撞見她看著鍋子發呆的模樣。那模樣其實很有趣,他就這麼靜靜地一直看著,然後見她熄火、撈出被熱水燙成米白色的雞……瞬間,鍋子落下,他看見熱水往上甩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也不多想,把手中的樂譜往旁一放後,迅速走到她身側,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水龍頭底不放。

  「……不痛。」頓了一會兒,余沛以才訥訥開口。

  「剛燙到是不覺得痛,如果不沖水,接下來你就知道會有多痛。」將水龍頭扭到最大,強大的水流直衝而下,他盯著那一大片紅,低嗓輕起,「怎麼不小心一點?」

  「大概是……是一時手滑沒抓穩鍋子吧。」他煦暖的氣息在她身側蕩漾著,若有似無地圍繞著她,她有些不適應。但也不能否認,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還有……他說話的語調好溫柔好溫柔,就像他的琴聲一樣。

  「你確定是手滑嗎?」余青凡輕笑了聲,「不是因為發呆?」

  「啊?」她揚起長睫,偏臉看著他,對上了他含笑的雙眼。

  「我剛剛在你身後站了一會兒,不小心看到你神遊的模樣。」他眼瞳邃亮,閃爍著別有深意的輝芒,顯得很神俊。

  早上醒來在自己的床上見到她,初時是很意外的,但記憶回籠後,他想她該是不小心睡著。

  她那一臉心虛忙著跳下他的床的模樣,現在想來還是很有趣。很難想像她這樣看來柔柔弱弱的女孩,會有那種鮮活生動的表情,雖和她的氣質不搭,卻也是可愛得讓他印象深刻。

  最讓他在意的,是向來怕人吵的他,居然可以讓一個他完全不瞭解的人與他同床共枕還一覺到天亮,這是未曾有過的事。他是那種對方翻個身,都能擾醒他的人,但她睡在他身邊卻有辦法不驚擾到他。

  很新鮮,這個女孩從昨夜到現在給他的感覺就是很新鮮。

  「……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被熱水燙傷前,她想到的是他,而他那時已在她身後……這樣的巧合讓余沛以雙頰莫名浮染上霞紅。

  「下次小心一點。來,手就放在水龍頭底下不要移動。」放開她的手,他走到冰箱前。

  拉開門,他找出一盒冰塊,倒出後,隨意從架上拉了條乾淨的抹布包裹住所有的冰塊,然後走回她身側,將那包冰塊覆在她燙到的手背。

  「家裡的醫藥箱放在哪?」一掌輕抬她的手,另一掌翻動著那包冰塊,就怕那片紅膚最後沒燙傷,反倒成了凍傷。

  「客廳,不過沒有擦燙傷用的藥。」睇著他細心的動作,她左胸突地猛跳了下,莫名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心口那份不明就裡的波動將她的呼吸和心緒微微擾亂,垂下眼,她刻意不去看他溫柔中帶著關心的舉止,淡聲說:「不要緊了,沒什麼痛的感覺,應該可以不用上藥。」

  「不痛不代表沒事。」看著她輕垂的長睫,他交代著,「冰塊拿好,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走出廚房。

  余青凡再度走回廚房時,手中多了瓶藥膏,才走到她身側,拿下她手背上的冰塊,欲將藥膏塗抹在那片紅膚上頭時,劉可秀尖銳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看到青凡翻醫藥箱,我還以為他是哪裡受了傷,沒想到是來幫你上藥,啊?」她雙臂交抱在胸前,語氣刻薄,「叫你提早回家做個飯而已,怎麼,不甘願呀?不想做就講嘛,犯得著演這出受傷戲碼嗎?」

  「媽,她是真的受傷,不是演的。」余青凡突然發現自己的母親竟是這樣尖酸刻薄的人,他微皺眉頭地打開藥蓋,挖了坨清涼的藥膏,抹上余沛以燙到泛紅的手背。「青凡,你太單純了,人家有心欺瞞,你怎麼看得出來是不是演的?不要忘了,當年你爸爸是讓誰的媽給搶走的。我就是不懂得扮可憐,所以你那個沒良心的爸爸才會認定我沒有他也能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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