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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頁

 

  擦藥的長指驀然感到指尖下的纖手顫了下,他抬眼,睇著那張依然輕垂,不置一詞的粉臉。

  這些年來,她都在媽媽這樣的對待下生活的嗎?

  他不過是自昨夜開始才領教到媽媽的尖酸,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那麼她究竟領受了多少委屈?

  歎口氣,他轉頭看著劉可秀,「媽,我只是幫她擦個藥,你不必這樣大驚小怪。就算沛以真的是演戲好了,她的手確實也燙著,幫她上個藥這並不過分。」語氣無奈,卻也是輕柔,他明白媽媽心裡的苦和不甘。

  那年爸爸決定離開這個家時,他又何嘗甘願?只是爸爸執意要走,就算再不願,又能如何?他不認為一逕的哭鬧和埋怨,就能解決事情,心就能不苦。

  「我大驚小怪?你說這是什麼話!」劉可秀雙眸大睜,「栽培你就是讓你來指責我的嗎?你告訴我,你是哪時和這個狐狸精的女兒熟稔的?是不是她教你這樣對我說話的,啊?」

  余青凡閉了閉長眸,再張開時,他捺著性子開口:「媽,我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沛以白天打工、晚上唸書的事,我能和她有多熟?大家同住一屋簷下,不能和和氣氣地生活嗎?」

  「和氣生活?你以為我不想啊?我問你,有哪個女人願意幫丈夫照顧外遇對像生的孩子的,我這樣還做得不夠嗎?和氣?你也看看她願不願意跟我們和氣,成天擺個小媳婦的臉色是給誰看呀!」

  「如果爸爸不把遺產留給我們,你會讓沛以留在這裡嗎?」余青凡睇著臉色大變的劉可秀,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時,身後的褲腰被輕扯住。他愣了下,隨即明白扯他褲腰的人想對他表達什麼。

  內心一歎,他換了語氣,「媽,今天不是要慶祝我拿到全國鋼琴大賽冠軍,我們不要為了這種事鬧得不愉快好嗎?青恩和青菱什麼時候到家?」

  兒子已先低頭,劉可秀就算有多大的怒氣,也被消弭。「她們本來都要補習的,已經跟補習班請了假,我等等要去學校接她們。」她看了看腕表,又說:「我差不多要出門了,你幫她擦完藥就出去,男孩子不要待在廚房碰油煙。」說完,她睨了眼兒子身後的女孩後,沉著臉離開廚房。

  余青凡隨即轉過身子,欲抬起那上了一半藥膏的手,余沛以卻在下一瞬縮回手。

  「我的手真的不痛。沒什麼事了,你快出去吧,別讓油煙沾染到你。」

  聞言,他面龐冷了幾分,「你能碰油煙,我也能碰,沒什麼差別。」

  「我習慣一個人待在廚房做事,多個人會覺得很彆扭。」她眉目低垂的臉容好幽靜,還勾著淡淡的笑。

  他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把藥膏塞進她手心。「擦上藥膏,皮膚應該會涼涼的,若涼意散了些,再抹上一層,反覆幾次,一直到你觸碰這片燙傷的部位時,不感到疼痛為止。」

  他向來很保護雙手,有無醫學根據他並不清楚,但以往要是不小心燙著了,他都是用這樣的方法,效果也真的不錯,起碼這個方法還沒讓他超過水泡。

  「我知道了。」余沛以把藥膏收進口袋,轉身繼續方才未完成的工作。

  注視著她的側顏,難以釐清的滋味在胸臆間漫開,心湖有些騷亂,余青凡無法辨識她臉上的神色究竟為何,明明唇角勾著彎弧,垂斂的眉眼間卻又透著某種心思。

  須臾,他收回采究的目光,淡淡開口:「你忙吧,我出去了。」在走出廚房之際,他聽見了身後傳來淡淡的、柔柔的軟音——

  「哥,謝謝你。」余沛以看著他俊挺的背影。

  腳步一頓,余青凡靜了幾秒,然後,他才明白她在喊他。

  哥……

  莫名的煩躁侵襲了他。

  第5章(1)

  深藍色的天際偶爾閃過幾抹銀灰光,伴隨而來的是或在遠處,或在近處的轟隆聲響。雨絲細絀密密斜飛著,該是靜寂的深夜,卻因擊打在窗上的咚咚雨聲和天邊的雷聲,而讓空氣裡多了些不安奇詭的氛圍。

  睡夢中,余青凡被外頭雨和雷交雜的聲音擾醒,他坐起身子,俊美的五官浮現濃濃的困惑。

  這兩日白天時候的天空明明晴朗無雲,但一到了夜晚,就會飄起細雨,跟著響起雷聲。這到底是什麼鬼天氣?

  不喜愛這種擾人清夢的天氣,但慶幸的是,昨夜停電,而今夜的電力到目前為止都還是正常的。

  外頭下著雨,空氣卻是燥熱的,他伸掌抹去額上的薄薄汗水,長腿跨下床,走出房門,往廚房移動。打開冰箱灌了一杯冰開水,散了些熱意後,他緩步地往房間方向走去。

  余青凡才要走進房裡,卻被一陣不知名的聲響給中斷了步伐。遲疑了一會兒,他決定尋覓聲響來源。

  他在隔壁房門口停了下來,因為那扇門後再度傳來聲音,而這次他聽清楚了,那聲音類似貓咪哀鳴的叫聲,細細軟軟,帶著淡淡的憐味。

  溫朗的眉此刻因困惑而攏著,思忖片刻,他決定敲門。

  掌心才觸碰到門板,房門霍然被打開,映入眼裡的是一張掛著幾顆淚的秀氣小臉。

  四目相對,那雙流轉著水光的圓眸裡有著一抹淡淡的傷痛,流星般劃過,他卻捕捉到了:那樣的孤寂,讓他心口驀然一抽。他靜靜凝視她許久,猜到方纔那近似出生小貓的哀鳴聲該是來自於她。

  抬眼看了看她身後的空間,視線正巧對上窗戶,窗外樹影搖動,在這樣的夜裡顯得特別詭異。

  「你哭了。」黑白分明的瞳眸再度回到那張鵝蛋臉上,「害怕,是嗎?」

  他眸光湛亮,溫柔得像是在寒冬中,從葉隙間難得落下的一絲暖陽。

  哭了……啊,她忘了該抹去眼淚。

  她的眼淚一直都是不能見人的,那會被斥責。

  余沛以垂下臉,用手背胡亂抹掉淚水,再抬起眼時,她撒了個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謊言,「剛剛在洗臉,大概是水沒擦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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