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秀睨了小女兒一眼。說的話聽來帶點責備,但仍是寵溺成分居多。
「哈哈,她是我姊嘛,當然一定比我懂事咩!」余青菱一手勾住母親,另一手勾住余青恩。真的是得寵的小公主啊!
「歪理!」劉可秀賞了個白眼之外,還戳了下她的額頭。
「哪是歪理?因為二姊年紀比我大啊,比我懂事是應該的嘛。」余青菱頭一偏,靠上余青恩的肩。「不懂事也好,反正我有媽媽、哥哥、二姊可以依靠,所以你們懂事就好啦!」
劉可秀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你以後嫁人了,可是要當人家媳婦的,不懂事一點,會被人家嫌!」
「我才不嫁呢,我要陪在媽媽、哥哥和姊姊身邊。」
「通常說不嫁的人,都是第一個急著嫁出去的。」
「媽——」余青菱聲調軟軟,細聲抗議著,「你怎麼和哥說一樣的話?我才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啦!」
「是不會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只是會在半夜偷偷跟人跑而已。」余青凡調侃小妹。
「哎喲,做什麼都要欺負我啦?」余青菱跺了下腳,引來笑聲。
兩年多未見面的親人,就這樣愉悅地說笑著,直到前頭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響,才中斷他們的交談。
「你做什麼啊?」余青菱看了看掉在地板上的雪克杯後,帶著慍意的目光落在原本負責二號位置的工作、現在卻跑到三號吧檯工作的店員臉上。
「抱歉,我一時手滑,不小心把雪克杯弄掉了。」余沛以頷首道歉,那張瑩白的鵝蛋臉顯得有些蒼白。
「不高興做就講一聲,不必用這種摔東西的方式來抗議。」劉可秀走上前,一面拾起地上的雪克杯,一面語氣刻薄地說。
「大媽,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不小心。」余沛以看著劉可秀沉凝的側臉,試圖解釋。即便知道她說的話在這個家裡向來猶如空氣般,毫無重量可言,卻仍是不想被誤會。
「不會做飲料就不要做,那麼雞婆做什麼?」余青菱湊上前,不悅的瞪視余沛以。
「你誤會了,我是看你們聊得很開心,所以就……」
「你意思是我們都在偷懶就對了?」劉可秀搶了發言權,語氣森冷。
「沒有……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余沛以垂下小臉,語音裡揉進很深沉的無奈。
氣氛僵凝中,只見余青恩從容地走到兩方中央,用手語詢問余沛以客人要的飲料後,拿了個乾淨的雪克杯,重新幫客人調製。
待客人離開後,她才又再次用手語:「媽,你和青菱不要老是這樣責備大姊,她也是想幫忙,何況還有客人在場,這樣真的不好看。」
「她不要做錯事,我會念她嗎?」劉可秀冷睇著余沛以。
「就是說啊。她是看我們在那邊聊天,她一個人不甘願做所有的事,才故意把雪克杯摔到地上去的吧。」余青菱雙手交抱在胸前。
「大姊不是這種人,你……」驀然間,余青恩那雙舞動的手被另一雙大手握住。她睜圓眼,用眼神詢問抓住她手的男人。
「不是說要去餐廳吃飯嗎?我看現在就打烊如何?」余青凡鬆開妹妹的手,神情平靜,像是早已習慣這樣的情況。
「好哇好哇!那就把東西洗一洗、收一收。」一聽到打烊,余青菱瞬間忘了不愉快,「我和媽媽負責收拾廚房。」說完,她拉著劉可秀鑽進廚房。
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後,余青恩歎了口氣;無聲,卻能感受到她那份帶著沉重的氣息。然後,她自圍裙口袋中拿出本子和筆。
哥,你還沒和大姊說上話。她把寫著字的那面轉向余青凡。
他看著本子上頭娟秀的字跡,臉上閃過一抹複雜。
余青恩收回本子,又寫了幾句後遞出:我也去廚房幫忙好了,一些煮珍珠、泡茶的鍋子要洗。
余青凡點點頭,輕應了聲,「你去忙吧。」
現在頓時剩下兩人,他思忖著適當的開場白,卻在回身見到余沛以忙著收拾東西的身影時,喟歎聲自喉間滾出。
她怎麼能夠若無其事地進行打烊的工作?見到他回來,她難道一點都不驚喜?
「沛以……」他睇著她的背影,低喚她的名。
余沛以側過身子看他,彎起的唇畔有小小的梨渦,很可愛。「哥,歡迎回家。」她笑得好甜。
一聲「哥」,讓余青凡胸口那因她笑容所帶來的暖意,霎時退去了溫度。
第2章(1)
盯著緩緩下降的鐵門,余沛以吁了口長長的氣。
氣息吐出之際,累積了一整日的疲累和緊張感,稍稍淡去了些。
總是這樣的,早晨雙眼一睜開,就是趕著到店裡煮開水,好讓晚些時候進來的大媽可以有熱水泡茶:跟著她就要開始準備開店的工作,茶桶、冰塊、濃縮汁……所有用得上的東西都就定位後,開鐵門,正式開始一天的營業。
一直忙到晚上打烊時間,她又得將所有泡茶、裝茶的器具和茶桶一一清洗乾淨,再將所有的東西歸回原位,做完打掃工作後,才能關門回家。而往往這個時間,店裡只剩她一人,雖然偶爾青恩會留下來陪她,但絕大部分時候,她和青菱都會被大媽先帶走。
她其實不介意一個人做這些事,她只是覺得好累。
看著已完全合上的鐵門,余沛以收好鑰匙,轉身往住處的方向走去。
十二歲那年,媽媽帶著她嫁給了余兆中,她終於有了爸爸。她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但媽媽嫁的這個男人對她極好,好到讓她有種她是他親生女兒的錯覺。
即使她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她還是體驗到了完整的父愛,也因為如此,對於他後來對她的安排,她毫無意見全然接受。
只是這些年下來,她偶爾會想,如果當年兆中爸爸知道她現在過的是這樣的生活,他是不是還會堅持帶她回到這個有大媽在的家?
媽媽嫁給兆中爸爸的第三年,突然因病身亡。她還記得媽媽臨終前,拉著她和兆中爸爸的手,要他好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