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來了?」柳夫人的語氣份外冷淡,好似不願意見到她似的,柳染衣心下犯疑,但又不好問,但只好強笑著回答:
「想著很久沒見到娘了,所以特地回來探望。」
「是嗎?真難為你有這份孝心,新婚才不到一個月,就這麼想家,讓我不得不疑心你們夫妻不睦。」
「沒有這樣的事,娘多心了。」看著柳夫人冷冽的目光,柳染衣心下不由的發顫,她記得柳夫人在處罰下人時都是這副表情和語氣,為了顧及她的身份,她一向不開口謾罵,只是冷冰冰地明刺暗諷。
可這會兒為什麼柳夫人竟以這種方式待她呢?是柳夫人聽到什麼讒言了嗎?還是識破了她的偽裝?可是轉念一想,她認為絕不可能,要被發現早就被發現了,不會在這時候。
「哼!」柳夫人緩緩放下茶鐘,站起身來喝退了服侍的婢女,這才從衣袖內帛出一方白巾,扔在她面前。
「娘,這是……」柳染衣不解地抬起頭來,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承認?」柳夫人指著她的鼻子厲聲說道:「瞧你做的好事,這會兒我柳家的臉面全讓你給丟光了!」她重又重重地坐下,氣惱地絞扭著手絹,「枉費我自小就疼你,可你是這般報答我的,你瞞騙得我真好!」
「染衣不敢。」柳染衣連忙跪下,「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麼事?還請娘明示。」
「你還在這兒佯裝?」在旁無雜人的情況下,柳夫人的臉色愈見猙獰,「你德行有虧,還當天下人全然不知麼?劉二娘已經源源本本地全都告訴我了!」
劉二娘?柳染衣側頭想了一下,方才記起劉二娘是她陪嫁的奴僕之一,但長什麼樣子卻已記不起來了。她暗暗猜測著,心想莫非是主二娘搬弄是非?可是為什麼?她可沒得罪過啊!
「她說你跟左宇唐自洞房之夜後就沒再同房,再加上這方巾,我一看就明白了。」
柳夫人說了半天,柳染衣還是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難不成沒和丈夫同房也犯了彌天大罪不成?而那塊白布又是幹嘛的?她可真是一點也搞不懂。
「你做出這等敗德醜事,居然還有臉來見我?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被休了?」
「沒有,絕對沒有,我只是回來看看娘而已,怎……」
「你當我是年老昏庸了還是怎麼著?真是淫賤無恥,我柳家有你這種女兒,真是家門不幸!」
柳染衣瞪大了眼,難以相信柳夫人竟會用這般不堪的言語罵她,也許她本性是活潑了點,但說什麼也當不起「淫賤無恥」四字評語,這佳餚是空穴來風,她就算再會做戲,這會兒卻也當不得柳夫人這般毫無來由的責罵,但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說:
「染衣自信行得正,坐得正,並未做出任何喪德敗行之事,更不知道『淫賤無恥『四字為何,母親這番教訓,染衣不敢拜領。「
「你跟我來強的?好,很好,」柳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新婚之夜未見落紅,這不是婚前失貞是什麼?你還真不愧是文青蘿的女兒,臉皮當真厚得可以,居然還敢睜著說瞎話,真不負你身上的娼家血脈啊!」
柳夫人以文青蘿的出身來諷刺柳染衣,令柳染衣大怒,她母親早年雖不幸淪落風塵,但卻一向潔身自愛。可柳夫人這種鄙夷的態度卻只令柳染衣感覺到她的無情,受命運擺佈的人的悲哀,有誰是自甘墜落的?可在柳夫人眼中,她看不到別人的不幸,只會以踐踏他人的不幸來突顯自己的優越。
再者,只憑著區區一方白巾便坐定了她的罪名,更令她無法忍受,可她又不能出口辯駁,畢竟這些閨房中事對尚是處子的她而言,是極難宣之於口的,因此她只是仰起了臉,坦然地迎向柳夫人的視線,大聲說道:
「我沒有!你誣賴我!」不知不覺中,柳染衣握緊了雙拳,全身簌簌發抖。
柳夫人瞪圓了原本修長的雙眼,沒有幾兩肉的臉頰不停的抖動,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看得柳染衣顫慄不已,但還是倔強地昂起下顎。
「你……你竟敢對我吼?我萬萬料想不到你居然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連我都敢杵逆……好,既然你自個兒要討沒臉,我就趁了你的意。」柳夫人一拍桌子,大喝,「來人!」
在門外伺候的婢女走了進來,垂手侍立。
「把她給我帶下去,暫時軟禁起來。」
「是。」兩個婢女答應著,便一左一右地架著柳染衣,她甩開了她們的手,自顧自地揚著頭走出門外。
月到中天,左宇唐雙手負在背後閒逛,不時低頭長吁、抬頭短歎。
琢磨了一整天,這麼多的疑問他還是沒考慮好要先解決哪一個才是,心想,該是先去探探柳沾衣的意思才是正辦,可是,柳染衣不在,他又沒理由直接去找柳沾衣,而就算柳染衣在,萬一她問他找柳沾衣有什麼事時,他又該怎麼回答?要說實話還是謊話?
這時,身後一陣腳步聲響聲起,驚動了左宇唐,他連忙斂起臉上的憂色,平靜地轉過頭來。
「這麼晚還不去歇息?」來是左述言,只見他笑吟吟地撫著長鬚打量著左宇唐,心想這兒子畢竟還算正常,新婚燕爾,卻和妻子暫別,也難怪會在這裡對著月亮發呆。看來,讓他成親還真是做對了,他一向道貌岸然的金子總署點人味兒了。
「嗯……正打算去睡了。」
「唉!別裝了,爹是過來人,有什麼不懂得的?」左述言笑著對左宇唐擺了擺手。
左宇唐知道左述言誤會了,因此臉上不禁一紅。
「月黑風高……」左述言假意觀望著四周,「看來今天是適合偷兒做買賣的日子。」他丟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但自行離開了。
而左述言的這番話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他怎麼沒想到呢?以他的輕功而言,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柳家呀!雖然這種行逕近乎下流,儼似採花賊一般,但只要不被知道,那壞事也是可以偶一為之的。更何況,他有絕對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絕不會被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