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向思儀,默默在心中發誓,絕不會牽連到她!
「官霖,今天跟副總又怎麼了?」在回家的路上,思儀忍不住開口問道。
「還不就是那樣,老是為了我不准業務部跟總經理的交際費而吵。」他微微一笑。「沒事的。」
思儀聽了反而沉默下來。
感覺她的情緒不對。「怎麼了?為我擔心嗎?」他握住她的手,「真的沒事!」
「官霖——」她遲疑了一下。「你一直跟副總對上,這樣下去……好嗎?」
無奈的苦笑搖頭。「太多人公私不分,把公產當私產,怎麼可能會好?」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則跟堅持,可——是不是有什麼方法能讓你跟副總之間的狀況不要那麼惡劣?」堅守自己的工作責任是對的,但跟上司之間的相處也有學問,看他這樣硬碰硬,實在讓她很擔心。
他冷笑。「當然有呀!請他少交那些有問題的單據過來就可以了,身為賬務主管還犯這樣的錯,那才可笑呢!」
「所以呢?」他表情莫測的看著她。「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她歎口氣。「雖然心中極不情願,可如果你想繼續在這裡工作,就得和他共處,有時溝通及——」頓了一下,「妥協,是必要的!」老天,她真恨自己得說出這兩個字,可這就是職場的生態。
「妥協?」他揚起眉毛,定定注視她,而那帶著某種含意的目光是和他在一起以來頭一次碰到,令她非常不舒服,好像說錯了什麼話。
「請問你對副總的不合理要求……『妥協』了幾次?」
他那問題尖銳地刺傷了她,她深吸口氣,壓抑那份委屈感。「只要要求的那部分不會太超過,我就會接受。」幾次?這要怎麼算?上司交代下來的事,不管樂意與否,都要盡力完成的,不是嗎?
她居然會對那種人「妥協」?
「可你知道人的彈性有多大嗎?一次妥協後下次再妥協的尺度就會變大,到最後你會麻木,你會忘了自己的原則!」不知怎地,隱忍一整個下午的怒氣,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再度沸揚了起來。這是什麼話?她生氣了,他憑什麼這樣說?「我忘了什麼原則,你說說看?我就該完全以自己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工作,或者覺得只有自己最對,其他人都是錯的?還是說可以忘了位階,指著上司的鼻子,告訴他——他交代下來的工作我覺得不合理,請他自己做?」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若此刻有人經過,一定會被他們突然提高的嗓門給嚇到。
官霖深吸口氣,定定看著思儀。「我們的工作是依規定而辦理,並非依人言而進行,如果副總說這個帳可以入,那個帳不能入,你可以接受嗎?」
「我懂,但——哪個帳可以入,哪個帳不可以記,有些是管理部門的權限,而非我們所能作主的,就拿交際費而言,你不能光以自己的角度衡量不是嗎?你能提出證據說那些去交際應酬的人只是藉機卡公司的油,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實際對公司有益的業務嗎?如果你能衡量得出,我想副總就沒資格大聲,但你不能的時候——」
「就該聽他的才是?」他冷笑。「我不這麼想!」
「你——」怎麼突然之間完全無法跟他溝通,「官霖,你只是會計部的一員,你不是管理部門的人!」再也忍不住朝他大吼。「你不能老是用會計師事務所的人員心態來看這件事,你現在不是審計人員,你非監督者!」
聽到她的話,他愣住了,他此刻的身份是……而她並不知道他真正的工作!
明知以她的角度沒說錯,但心中那股氣卻無法輕易地平復,尤其聽到她居然在為那個副總說話,他更……
「我不想再談下去了,角度不同,再談下去也無法有所交集,什麼事能『妥協』,我很清楚,但我跟副總之間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就算出了什麼事,我也會自己負責,可以嗎?」
思儀握緊拳頭。「也就是說——你有什麼事,我都可以不要管,不要擔心嗎?」她聲音輕顫地問道。
看到她的表情,他心一凜,直覺就想否認,他並不是這個意思,可……反應一向敏捷的他突然當機,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我……」
「好!我不管就是了!」她冷著臉轉過身。「就當我多事!」語畢,一逕大步往前走。
他愣了愣,原想馬上追過去解釋,但……仍存在體內的怒氣阻止了他,可惡!為什麼她就無法明白他的心情呢?
他放慢腳步尾隨在她的後方走去,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這才忍不住,快步往前,直到縮短距離至她身後三步處,接下來就一直維持這樣的距離回到他們的新房。
在看到她掏鑰匙準備開門時,他試探地開口喚她。「思儀……」
她動作一頓,片刻——「嗯?」
太好了!她還肯跟他說話;心微微一鬆,深吸口氣。「我們不要把工作上的事帶進家裡好嗎?」他不知道自己的語氣透露著一絲緊張和……期盼。
她背對著他,像過了一個世紀,才見她點頭。「好!在家裡我們不談工作。」
他頓時鬆口氣。
只是進屋後,氣氛仍緊繃,而且無法忽略她臉上那明顯的泛紅眼眶,她哭過了?
那晚,思儀的話很少,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做什麼來回緩氣氛,幾次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就是出不來。
在莫名的沉悶氣氛中,關燈睡覺,他瞪著天花板,清楚知道一點,即使沒人正式宣告,但——他們之間第一次冷戰正式爆發了!
他知不知道,當看到他和上司一次次起衝突,她有多麼的難受和擔心?不願他受委屈,更不願他因此受到傷害。
他知不知道,當他帶上那種看起來很有禮貌的微笑對她說沒事時,她的心有若被車子輾過一樣,因為她感覺自己在被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