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不知道——不!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叫她不要擔心他!不要管他!
噢!他知不知道,當他對她這樣說時,她心有如被刀割一般?
他知不知道,一向好眠的她,終於明白失眠的滋味為何?此刻——她正兩眼發酸地看向落地窗,從沒有密合的窗簾縫中望著黑夜,即使感覺疲倦不已,腦袋漲痛,無法再思考,可腦筋還是動個不停,反覆地想著衝突時兩人之間的對話。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知道嗎?
突然,床頭燈亮了,一時不能適應,立刻閉上眼睛。
他在幹嘛?滿心納悶,可除了開燈外,他便沒有其他的動作,完全靜止不動。
她緊閉著眼,同樣也動也不動的,硬是壓下好奇,不肯轉身探個究竟。
不一會兒,她聽到長長的歎息聲。「你睡不著,我也會跟著睡不著的。」
一聽到那低啞的聲音,她淚水立刻狂奔而出,再也抑不住的哽咽聲從喉頭逸出,下一刻,她則被鎖進他的懷裡。
「別這樣!別哭了!」他緊緊抱著她說道:「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眼淚流得更凶。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的!我——我要你擔心我、在意我!」
聽到這,她再也忍不住,旋轉過身子,緊緊環抱住他。「我……我……我不喜歡……看、看到……你……你受……那豬、豬頭的氣!你……你又、又沒……做……錯什、什麼?」她抽抽噎噎地說:「我、我不要……看到……你、你被開……開除,也不、不想看到你……受委屈,你說……我要、要怎麼做才好?」
他聞言縮緊了臂膀,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原來她是這樣的心思。
伸手抹去她的淚水,深深地望著她。「我答應你,以後我不會再跟副……不!那隻豬頭槓上,我會——」頓了一下。「我會盡可能的不要再與他起衝突。」
她淚眼濛濛地望著他,雖很高興他願意「停戰」,但有些話她還想再跟他說清楚,她絕對不是要他因此退縮,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不過她的喉嚨實在太干了,再加上今晚這樣的精神折騰,話已經不想再多說了,只想埋在他的懷裡,確切地感覺他的存在,確定兩人還可以繼續住前走……此刻的她,急需要這樣的保證。
「答……答應我,以、以後……我們有什麼意……見不合的地方,都要、都要在睡前解決……不然,好痛苦、好痛苦……」
他心亦有同感,額頭抵住她的,低聲說道:「好!我答應你,我們以後不要在睡前吵架,絕不!我答應你……」
在反覆低喃中,抽泣聲漸弱,最後終於完全寂靜,只剩長而緩的呼吸聲。
原先在冷戰的兩人,終於倦極睡著,可即使熟睡了,他們的小指仍緊緊勾著……
第7章(2)
「來!這是你要的資料。」吳嘉峻遞給他,拉開椅子在官霖的對面坐了下來。
女侍迎上來。「一杯愛爾蘭咖啡。」
「發現了什麼?」
「在幾家子公司的製造成本分析中,就以這裡的成本偏高,分析人員認為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無來由地,心突然狂跳了起來。「是哪一部分的成本?」
「化妝品。」
官霜拳頭緊握得發白,兩眼直瞪著嘉峻。
嘉峻暗暗歎口氣,知道不得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分析人員認為。這次的事件絕對不是單一個人能搞出來的,而是從上到下已成了個系統組織,上至管理高層,下至財會部門基層人員都可能涉及其中,所以才能做得天衣無縫。弄到連總公司跟會計師都沒有查出問題。」頓了一下後才又繼續說道:「我也同意你以較高的層級開始做調查,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還想要繼續調查此事?」
官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著。「……為什麼不呢?還是說——你根本不敢再信任我調查此事?」
嘉峻忙道:「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你會——唉!要怎麼說啊?」是同事又是朋友,當公牽扯到私時,真是糾葛不清,愈理愈亂,現在他就有這種感覺,更何況官霖呢?他將面對的是——想到這,頭就更疼了。
兩人安靜不語,駭人的靜謐籠罩著他們。
有如過了一世紀般,官霖緩緩抬起頭望著嘉峻,更加前所未有的冷峻嚴厲。「這件事請交給我繼續調查,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如果——」他吸口氣。「如果發現她也參與其中,我絕對不會循私,一切秉公處理。」
嘉峻望著他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我相信你,那——一切就交給你了。」
語畢,嘉峻先行離開,官霖繼續留在原處,動也不動的瞪著資料袋,彷彿那變成會咬人的蛇……
思儀是負責處理化妝品會計成本記帳的人,若這部分出問題,她也逃不了關係。
不!先不要太早下定論!根本就還不知道問題在哪。
他一口飲盡已冷掉的咖啡,讓心神鎮定下來。
即使撕開資料袋的手仍顫抖著,即使當那些數字入目時,他腦筋一片空白,無法明白其代表的意義,可他還是咬著牙,逼自己一行行的看,拿出電子計算機,一項項的算,直到整個人開始冷靜下來,然後針對當初他特別挑出來的項目做檢視。
往常各子公司的成本報告會因當地的物價而產生不同,但因為基本材料都差不多,即使有些許差異,只要是在正常的預期差異數中,多半都不會多做分析跟計較。
可沒想到還是有人從中下手,操盤的絕對是箇中高手,懂得鑽這份差異。
但——是從哪些項目下手的?他拿出紙張,開始列出所有的可能性。
花了幾個小時推論,不知不覺天色已晚了。
此時,他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是「老婆」二字時,原本平靜的心再度抽了起來,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將電話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