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香甜似蜜的味道……
楊士偉回過神,拋開那些胡思亂想。
「頭髮記得吹乾。」他進浴室之前,瞥見她半濕的頭髮,貼心叮嚀。
「嗯……」小薇口頭答應,不過她向來偷懶,都是放任它自然干。
「換我去洗澡了。」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很居家,她沒有任何質疑,走向客廳時,聽見蓮蓬頭的灑水聲。
「刷子,來。」她把貓喚到身旁,一人一貓窩進柔軟沙發。
「喵。」刷子很粘她,馬上往她懷裡蹭。
「刷子,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嗎?」她撓它的下巴。
「喵?」
「雷沛之耶。」她皺眉,這個人名她光說出口,都忍不住抖了抖。
「喵?!」刷子同樣緊張,瞬間抬頭。
「怎麼那麼倒楣……無論跑到哪邊都會遇上他?」她抱怨著,突然想到什麼,探頭往轉角看。
確認浴室門是緊合的,水聲未斷,才又低首跟刷子說話。
「陰魂不散,對吧?在餐廳裡,聽見他的名字時,我以為自己幻聽了,再看見他……我完全篤定就是他!」
「喵喵喵——」
「他還不認識我,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完全一模一樣,我覺得好恐怖、好嚇人……」抱緊刷子,她尋找溫暖的慰藉,才能勉強止住恐懼。
「喵……」貓臉摩挲她的手臂,像在說:不怕、不怕。
「希望不要再見到他,永遠、永遠不要。」她喃喃地說。
她太專注與貓對話,並沒有發覺浴室裡空無一人,只有嘩啦水勢灑進浴缸裡。
而此刻應該在浴室裡的男人,隱身於未開燈的書房,僅與客廳一牆相隔。
黑暗中,那雙眼睛瞇得好細,卻也掩蓋不了眸裡銳利的寒光。
該聽的,不該聽的,他都沒有遺漏掉。
喪失記憶——原來,也不過是謊言。
坐在辦公室裡,灌下第二杯黑咖啡,楊士偉還是精神不濟,畢竟整晚沒睡,睜眼到天亮。
早上出門前,那扇房門一樣是緊閉的。
刷子蜷在門外睡,聽見他的腳步聲,只半掀眼皮,賞了他一聲「喵!」——口氣同樣很沖、很不爽。
都是他,害它睡了走廊一夜!
罵他,算是便宜他了。
門前有惡貓看守,楊士偉想去敲門、想看看那巴掌有沒有造成嚴重後果、想開口道歉、想跟她說「下次不可以再偷東西、說謊,你想要什麼,直接開口告訴我」的心情,down到谷底。
於是,他選擇放棄,也失去吃早餐的食慾,提早到公司上班——清晨六點不到的時候,一直發呆到現在。
八點半才到的秘書,正準備進辦公室,將一些文件整理、歸檔,順手打開燈,被辦公椅上的人影嚇到,定睛一看,更驚訝了。
「楊、楊先生,您今天好早進公司哦。」
「早。」他整個人有氣無力。既然秘書到了,他直接遞上空杯,「幫我泡杯咖啡吧。」
「好的。」秘書接過杯子,正要出去,門外碰上打掃的清潔阿姨。
「阿姨,楊先生已經進辦公室了,你今天比較晚哦,下次要記得,主管來之前,打掃工作就要做完。」秘書交代她。
清掃工作有兩階段,一是早上七點半,二是下班後六點半,避開員工工作時間。
「拍謝拍謝,送孫紙去學校,摩托車又壞去惹,才比較晚來啦。」清潔阿姨一口台灣國語,很是親切,笑著不斷彎腰道歉。
「沒關係,讓阿姨進來掃一掃。」楊士偉在裡頭出聲。
同是上班吃頭路,難免有突發狀況,互相給個方便——這方面,楊士偉很善解人意。
「你進去吧。」秘書也不多嘴了。
清潔阿姨踏進辦公室,開始勤勞打掃,抹窗戶、擦櫃子,掃地擦地,動作很俐落。
楊士偉翻動桌邊文件,試圖專心在上頭,不讓「小薇」佔據思緒太久。
清潔阿姨掃到他腳邊,他把椅子往旁邊滑,方便她打掃。
「謝謝你哦。」清潔阿姨很客氣,楊士偉回她一個笑。
辦公室裡,只有掃把刷過地板,發出的沙沙聲,偶爾夾雜紙張翻動的聲響。
「ㄟ……」清潔阿姨突然發出怪聲,引他抬頭,用眼神問:你怎麼了?
她抓抓臉,一臉古意,「前幾天我打掃會議室,撿到一個小盒紙,我有一個一個問,還沒問出素隨掉的,我好像沒有問過你厚?」
「小盒子?」
「這個。」清潔阿姨在口袋裡摸了摸,拿出來。
眼熟的粉紅色禮物盒,擺上桌,楊士偉瞪大眼,錯愕不已。
是裝金飾的包裝盒!
「你在會議室撿到?」
「素呀,你掉的厚?」看那表情,她終於找到失主了!
「裡頭有一條小金飾,還掛著一顆藍色小寶石。」他說完,才打開盒子,內容物和他所說一樣,證明他確實知道它的來歷,不是隨口胡扯。
「對對對對對,你說對惹,太好惹,撿到這個,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啦,一直問人、一直問人,差點叫我孫紙做一張那個……蘇物招領啦,給我貼在大門口。」
過度純樸的人,會在撿到失物的地方,站上幾個小時,也不會想到送警察局,清潔阿姨恰巧屬於這種人。
「確實是我掉的,我有單據可以證明,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用啦!哪有那麼多懷疑呀?素你的,你就拿回去,不要再掉惹,我下回不一定能撿到,厚,金紙現在貴鬆鬆ㄟ。」
是金「子」,說成金「紙」也差太大了,兩者的使用方式,完全不一樣,好嗎?
不過楊士偉沒回嘴,乖乖受教,點頭再點頭。
「阿姨,謝謝你。」
「不用客氣啦。」
「阿姨,所以……這個金飾,這兩天都在你身上?」
「不素呀。」
「不是?」
「我回到家,把它放抽屜,沒在身上,怕它不見啦。」
「我不是這意思……算了,我明白了,還是要說真的非常謝謝你,它對我很重要。」
清潔阿姨被謝到有點靦眺靦腆,連「呀三八啦」都脫口而出,只差沒往他肩膀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