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相信愛情,我一直以為女孩子都憧憬著白馬王子,白紗……」看到阿紫 又要將隨風飄揚的髮絲攏至腦後,他舉起於制止阿紫。「別……我喜歡看你的長髮這樣 隨意飄動的感覺。」
「阿進,看看你身畔的女人們:柔柔跟宇薇,她們有德有福報,生活在優裕的環境 裡,所以她們可以生平無大志,只求嫁入即可。無論何時何地,她們都可以悠遊自在, 像只彩蝶般的快樂。但我不是,阿進,我跟她們不是相同的人……」無奈地歎口氣,阿 紫垂下眼瞼。
「阿紫……」對牠的說法感到痛心,阿進張口欲言。
「不,讓我說完,阿進,我恨明白自己充其量只能是只平淡無奇的蛾,而婚姻是道 無邊無際的網,我害怕那種會今我窒息的侄梏。寧可向火飛撲而去,我也不要被網子局 限在這個今我害怕的世界裡,妳明白嗎?」淒美她笑笑,阿紫將一頭宜披腰際的長髮, 編成根粗粗的麻花辮。「就是這樣了,彩蝶有彩蝶的快樂;灰蛾有灰蛾的命運。而我, 卻又沒辦法勉強自己隨波逐流。」
「妳不必隨波逐流,阿紫,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夠了。」心裡為她話中的絕望感到心 悸,阿進有些同病相憐似的對牠的看法更加地理解。
第十一章
從她苦澀的言語中,阿進彷彿又見到那個慘淡少年時的自己。從低層出身的清貧少 年,在初到繁華複雜的社會時,也常常如此黯然地自憐自卑於自己的生命,為蒼白且無 趣的生活,將自己放逐在同伴之外。而這段歷程,一直到他在一次次遠洋商船值夜班; 獨自一人控制著龐大的貨櫃輪或油輪時;一句句自我審視中,好不容易才跳離。
在滿空無盡的星斗之下,他掙扎了許久,才發現自己根本是在鑽牛角尖:無論他再 怎麼怨恨或怪罪,怎樣也無法改變出身寒微的事實,但他可以改變自己未來的命運,因 為那是嶄新的;是別人所左右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所以,阿進,別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我...?v「我知道妳是什麼樣的人。阿紫,妳為什麼總是要將自己封起來?妳寂寞、妳孤單… …」
「誰……誰說的?」被他一針見血地挑中自己的心病,阿紫慌慌張張地想跳開他。 但阿進卻眼明手快地伸手拉住她,強迫她跟自己面對面。
「阿紫,妳在害怕些什麼?妳……害怕像誰?妳又不是故意要恨誰?阿紫,在妳這 小小的腦袋瓜裡,到底隱藏了些什麼秘密?」堅定地捧住她蒼白的臉龐,阿進忍不住要 將縈繞了自己腦海一整晚的問題提出來。
瞪大眼睛望著阿進,阿紫的喉頭咕嚕嚕地發出些聲音,但卻一直凝聚不成句。
而後她突然像發狂般地推開阿進,拚了命似的往外跑。
「阿紫,妳別逃,我一定要問出那個一直纏著妳的夢魘是什麼。阿紫!阿紫!」少 掉了石膏的阻礙,阿進仗著人高腿長,幾個大步就趕上了眼神渙散,茫茫然的阿紫。
「放開我、放開我……」不知何時已經開始飄落的雨絲,此刻已如細針般的毫不留 情往下砸在他們身上。就在阿進竭力想將她拉進屋裡之際,阿紫卻也拳打腳踢冀圖掙脫 他。
雨越下越大,幾番掙脫阿進鉗般的手,阿紫還來不及往前走幾步,阿進就又重新逮 到她了。
「放開我!阿進,沒有用的,沒有用的……」近乎哽咽著呢喃,阿紫任憑雨水沖刷 在身上,和阿進兩人像對落湯雞般的對坐在泥濘的花園草地裡。
「我可以接受妳別的任何理由或解釋,但我絕不接受妳這麼快就放棄的態度。
妳可以罵我多管閒事;或是叫我滾他媽的蛋。但是,我老實的告訴妳,我辦不到!
我沒有法子不管妳,妳說我自討苦吃也好,說我賤也罷!阿紫,妳已經在不知不覺 中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怎麼能將自己的生命重新洗牌,將妳剔除在外呢?」
扶起泫然飲泣的阿紫,阿進一句句緩緩地說給她,也說給自己聽。
「阿進,妳不會明白的,我這一生是注定不會有幸福的。」任憑阿進將自己拉到 屋繕下,阿紫視而不見地望著眼前如片巨大雨瀑的天際,喃喃地說道。
「胡說,哪有人足注定不幸福的!快別這麼想,進去吧,我找幾件衣服讓妳換上。 要是感冒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不由分說地,阿進根本不給她有考慮的機會,逕 自地拉若她回到自己房裡,從衣櫃中挖出幾件衣服扔給她,走進了浴室。
聽著窗外逐漸蕭颯起來如千軍萬馬奔騰約雨聲,阿紫盯著入門虛的巨大穿衣鏡,微 偏著頭望著不斷流著淚的自己,淚珠滴滴垂落,和著髮梢和衣裙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 落在光滑的人理石地面,又化成無數細小的水珠、彈跳在她赤腳的四周。
阿進是真心對我好,可是,我……閉上了眼睛,那對眸子又在眼前不停迴盪,鮮艷 的血和醫院慘白的牆壁,構成了她水遠擺脫不了的夢魘。後悔可以嗎?懺悔聽得到嗎? 用我的一生來向年少所犯的過錯賠罪,足夠嗎?可以嗎?
「我已經將熱水放好了,你快進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上乾衣服,這樣應該會好一點 。嗯?阿……」阿進伸手想要碰觸她,但手還沒接近之際,阿紫已經渾身一軟,昏倒在 地板那灘水漬之中。
「阿紫!阿紫!」阿進手忙腳亂地將她白地板上抱起來,這才發現她全身熱氣逼人 ,他伸手到阿紫額頭一探,立即被那嚇人的熱度給驚得縮回手。
「怎麼回事,怎麼會發起燒來了呢!」嘴裡喋喋不休地連聲念著,阿進手腳也沒有 停歇地將她攔腰抱起,三步並做兩步地衝進浴室,將阿紫放進瀰漫著白霧般的浴缸內, 雖然感到有些不安,但他衡量過利害之後,寧可冒著事後被捶的危險,也要先將她的身 子洗淨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