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秋接過來一看,雪白的紙上漆黑的墨,書著一行字句,「千古流,千古樓,千古樓上望千古流,流樓共千古。」字跡絹秀功力內蘊,很是漂亮。
「這個聯珠對果然很精巧。」夏宜秋眉兒舒展,可下一瞬又皺起來,「他卓家世代大儒,又豈會對不上來?」
夏若淨嘴角徐勾,莞爾一笑,「所以女兒說,要合我的心意。」
夏宜秋沉默片刻,然後笑了,「淨兒,為娘有你這個女兒,真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
「母親過獎了,女兒才是真正有福,能做您的女兒。」她眼眸低垂、容顏如水,平和而美好。
夜深人靜,燭光搖曳。
室內一片寧靜,只有偶爾紙張翻過的聲音。
夏若淨翻過書頁,側頭看看那個托著腮打瞌睡的女孩,唇邊掛起一抹淺笑,「瑞雪。」
「唔……呃……小姐。」腦袋猛地一點,瑞雪驚醒過來,瞪大眼睛抓起剪子,「是不是不夠亮了?還是小姐要喝茶?還是……」
「你去睡吧。」
「我陪著小姐。」小姐看書,她要幫小姐端茶、遞水、剪燭芯呢。
「你去睡吧。」夏若淨眼眸望著書頁,「我想獨自看會書。」
「小姐……」
「去吧,夜很深了。」
「……是。」依依不捨地放下燭剪,不放心地叮囑道:「那小姐不要看太晚了,床我已經鋪好了,小姐要早點睡。」
「嗯。」
「還有那個茶壺,我暖在外面的爐子上,小姐如果要喝水……」
「瑞雪。」
「是。」
「去吧。」
「喔。」
終於,暖暖的房間回歸安靜下來,燭光溫柔、夜色平和。
她在燭下靜靜地翻閱著那本古籍,寧謐美好。
第2章(2)
「那個煩人的小丫頭總算走了。」一聲沉沉的歎息聲從旁邊傳來。
夏若淨抬頭,看見原本緊閉的窗被拉開,一張笑臉在燭光下爽朗無比。
陽剛味十足的臉龐、粗粗的眉毛、一雙漆黑的眼睛、鼻子挺直,嘴唇因為笑而囂張地上揚。
不是書生的儒雅,不是文人的秀氣,他是卓北陽,很男人、很草莽的那個卓北陽。
「卓公子,你深夜到這裡,恐怕並不妥吧?」她很平靜地開口。
「如果不是深夜,我可以在這兒嗎?」他大剌剌地伸手把窗拉得更開,手臂一撐直接跳進房中。
這……算不算是那種採花大盜的行徑?她要不要大聲呼救?
夏若淨在心底歎息,「這於禮不合,還請卓公子離開。」
卓北陽雙手抱胸靠在檀木櫃子前,眼裡的光芒閃耀,「你要真的不想我在這裡,早就大叫了,不是嗎?」
「……」
「我就說你是個悶騷,不過,我很喜歡!」
這個可以不必再討論了,「你寅夜至此,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我來,是問你要不要嫁給我?」
果然夠直接!夏若淨望著他,「我們家已經決定用對聯招婿,相信媒人已經通知你了,如果卓公子對出下聯,自然可以娶到若淨。」
「對什麼對聯,我又不識字。」卓北陽狠狠瞪她一眼,「我可是有做過記號的,你就是我的,誰也不能嫁!」
這種邏輯太強大,夏若淨自認不是對手,「那就請卓公子對出下聯。」
「我知道你也是想嫁給我的。」他想到什麼似地,咧開嘴,笑得很是得意。
「是嗎?請問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要是不喜歡我,那天就不會讓我親你;如果不想嫁,今天晚上也不會讓我進來了。」他點點頭,「我是不認識幾個字,可我也不是傻子。」
「……」
那都是你自己強行做的好不好?有給過別人反抗的機會嗎?
夏若淨望著他,沉默了很久,終於慢慢開口:「你為什麼想娶我?」
「看上當然就娶了。」
「為什麼會看上?」只是那樣匆匆見過一面,連最起碼的瞭解都沒有,就看上她了?那他的喜好可真膚淺。
「看上就是看上,哪有那麼多的理由!」卓北陽挺直身子,很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只知道我卓北陽看上了,就要娶你!」那天陪奶奶去法嚴寺上香,遇見了她,他就知道自己想要娶這個女子,一旦他卓北陽下決心要的,無論無何都會得到!
很好,夏若淨柔柔地一笑,在燭光下清麗而婉約,「你是真的想娶?」
他愣愣地望著她的笑顏,目不轉睛,「當然!我看上你,就娶你。」
「我有條件。」
「說說看。」
「我的嫁妝,就只能是我的,要怎麼處置,任何人不能插手。」
「你覺得我會打你嫁妝的主意?」他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被她狠狠地羞辱了。
「老子有的是錢,會看上你那點家底?」
「那就是說你同意了?」
他還是瞪著她,氣憤難平,「當然!」重重地點頭,「你的嫁妝,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都是你的!我卓北陽娶老婆,娶得起就養得起,不會用你一錢銀子。」
她的笑更恬靜,「口說無憑,卓公子可願立下字據?」
「我卓北陽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還要立什麼字據?」他又被這女人給羞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兩次,這次,她笑得再好看也沒有用!
「若淨是女兒家,小氣又多疑,卓公子堂堂男子漢就當成全若淨,可好?」
「我又不識字,怎麼立字據?」可惡,非要他一再說出來。
「沒關係,若淨些許識得幾個字。」她走到桌前很快地研磨揮筆,一張字據出現在他眼前,「卓公子簽字即可。」
他愣了愣,氣呼呼地狠瞪著她。
她笑顏如花,溫柔開口,「摁個手印也可。」
「哼!」他一把抓過來,就著金紅泥按下去,「可以了吧?女人就是麻煩。」
當然可以了,她再滿意不過,非常非常甜蜜地朝他笑著,「那麼,我們達成協定了,請卓公子回去對出下聯吧。」
他被她的笑容迷得有點思考不清楚,傻傻地順著她的話往窗邊走去,走到窗前冷風一吹,猛地清醒過來,轉身難以置信地瞪她,「為什麼還要對對聯?」不是說好了,字據也給她立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