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驚呼一聲,趕忙跑出房門。
潘急道快手關上門,聽著潘無量在門外哭喊,「你給我記住,我會長大,你會老,等我長大,你就知道了!」
「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長不大?」潘急道開了條門縫,怒目一瞪。
瞬間,潘無量噙在眸裡的淚水滂沱而下。「娘,大哥欺負我……」
聽著兩人對話,夏取憐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娘笑我……我好可憐,娘還笑我……」嗚的一聲,他窩進碧落懷裡尋找安慰。「我不要娘了……我只要碧落就好。」
「小少爺乖,奴婢帶小少爺回房,不哭了。」
潘無量的哭聲隨著碧落的溫柔勸哄聲漸遠,潘急道啐了聲,環顧房內,到底擺滿椅子和繡架,他隨手勾了張椅子坐到床邊。
「一票人打擾著你,你要如何靜養?」他不快抱怨。
「不礙事,我好多了。」房裡少了潘無量,突然安靜下來,反令她不知所措。
明明如此思念,如今他就在面前,她反倒是情怯,羞澀得無法看他一眼。
「是嗎》」潘急道抬手覆在她額上,她卻像是受到驚嚇,往後一退,教他的手揚在半空中,有幾分尷尬。「我只是想確認你身上的熱退了沒。」
「我沒事。」她始終垂著臉。
第十章 真相大白(2)
潘急道看出她的異狀,但一時猜不透她是防備還是羞怯,索性換了個話題。「雖說我已打算把家業交由你打理,但你還是先把身子養好再說,到時候桑成會輔佐你,不會把所有重擔都壓在你身上。」
「大人為何這麼做?」她不解的問。
這話題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也不會再緊張得連話都不會說。
「因為桑成誇你將南北貨鋪子經營得有聲有色,再者,潘府產業確實需要一個主事者,我人在朝中,是不可能再接管家中產業的。」
「大人,那不過是……」
「就當是無量長大之前,你先幫他守著家業吧。」說著,突然聽到外頭傳來極細微的腳步聲。
他目光銳利如刃,彷彿可以劃開牆面,瞧見躲在外頭的人是誰。
思索了下,他欲起身,卻感覺袍角被扯住,回頭一看,對上她帶著羞澀泛著霧氣的眸,他的心顫了下。再聽她怯聲問——
「大人要走了嗎?」
這下子,他十分確定,她對他並非防備而是羞怯。
也對,他毫不避嫌,她這般聰穎,也該懂得他的心思。
只是眼前這時機……
「十九娘,你這是在做什麼?」他似笑非笑地問。
帶著輕嘲的低嗓教她錯愕,看他漾著些許惡意的眉眼,她心隱隱顫著。「大人,你……」
「十九娘,你該不是誤解了什麼吧。」他笑歎,輕輕地拉開她的手。
誤解?是她誤解了?
「還是說你死性不改?當初一再引誘我,被我嚴詞拒絕才作罷,如今我爹死了,你又故態復萌?」
「我……」被拉開的手,空虛得什麼都沒抓住。
耳朵嗡嗡響,心跳失序,恐懼自四面八方靠攏而來。
「你是不是傻了?你都已經替我爹生了個兒子,我和你之間豈有什麼可能?」說著,他看向門外,思索了下再望向她,她的臉色依舊蒼白,濃睫垂斂教人讀不出思緒。「早點歇著吧。」
末了,他只能低聲叮囑,快步離去。
夏取憐沒再喚住他,聽到門開門關,突然掀唇笑了。
像傻瓜似的。
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結果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原來他根本無意,只是好心照料她,只是因為她病著,才將她緊擁在懷。
他並不愛她。
嗯,也對,畢竟她已經出閣,孩子還得喚他一聲大哥,他怎麼可能和她在一起?
這樣也好,好歹她是個律師,怎能允許自己做出不倫之事?
可是,她的心好痛……
「娘,大哥呢?」
稚嫩嗓音傳來,她抬眼望去,雙眼模糊得看不清孩子的臉。
「娘,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大哥欺負你?」潘無量撲到她懷裡,用小小的臂膀抱著她。「娘,不哭,等我長大,我幫你報仇!」
就是擔心大哥欺負娘,他才會趁著碧落不注意溜回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聽著,她哭了,也笑了,緊緊地回抱他。「沒事,你大哥沒欺負我。」
「那娘怎麼哭了?」
「娘哭,是因為開心。」
「啊,是不是夫子說過的喜極而泣?」
「是啊。」她笑得眉眼彎彎,淚水卻是決堤不止。
「那娘在開心什麼?」他不解的問著。
「娘開心……終於可以死心了。」
她討厭不上不下,老是懸著心,給她一個痛快,別再讓她患得患失,她不想再用三十年的時間,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很幸福。
老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給她一世的壽命,卻給她兩世相同的經歷,注定只能在一旁看他珍惜守護另一個人……這這一次,至少她有兒子和朋友,她可以不用假裝忙碌掩飾孤寂,哭的時候也可以有人陪。
心再痛,總有放下的一天。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
一抹身影來到帳房,確定裡頭無人才輕推開門,熟門熟路地摸到五斗櫃前,從最底下的抽屜裡找出一把鑰匙,打開藏在書架上的一隻木匣,將幾張千兩面額的銀票揣進懷裡,正打算上鎖時,門板卻突然被推開,嚇得人影手中鑰匙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
「二娘,這麼晚了還不睡?」提著油燈,潘急道笑容可掬地問。
一身冷汗涔涔,牧慧娘一腳踩住掉落的鑰匙,揚笑問:「已是亥時,大人怎麼還沒回宮?」
「我正打算回宮,卻聽到帳房有聲響,還以為有賊呢。」他掃過她的腳下。「二娘,這時分怎會在帳房裡?」
「我睡不著,到處走走,也是聽到這兒有聲響,才過來探探。」聽他的話意像是沒發現異狀,牧慧娘微微寬心。
「既是如此,二娘怎麼沒提著燈?不怕危險?」
「沒想那麼多。」
「是嗎?」他不置可否的撇唇,走向她,大手一攙。「時候不早了,我送二娘回房再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