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先吃飯好不?」這兩位老人家不餓,她都餓扁了。
「好好好,既是阿爸的閨女兒肚子餓了,那自然是先吃飽再閒話。」蘇鐵頭一聽可心疼了,顧不得再追究到底人是誰殺的……咳咳,總之,立刻殷慇勤勤地牽著女兒的手進了飯堂去。
直待蘇小刀掃完了兩大碗的老米飯加一葷一素及半瓦罐雞湯,飽足酣暢地吁了口氣,摸摸鼓起來的小肚子,這才嘿嘿笑地向蘇鐵頭說起自己下午的「豐功偉業」。
「……然後,就這樣,我打贏了大將軍,大將軍就答允我投軍了。」她兩眼放光,滿臉都是「阿爸我很棒吧阿爸快誇獎我吧」的熱烈神色。
蘇鐵頭心底此刻滋味很是複雜,既深感驕傲又覺惶惶不安,嘴上很想好好誇讚她一番,可心下卻有股莫名暴走的衝動,想立刻把寶貝閨女兒鎖在房門裡頭,直到她日後出嫁那一天再放人出來。
唉,當初教她練武是不是就教錯了?
「阿爸?」魯直如蘇小刀,還是隱約感覺到自家阿爸的心情不佳了。「你——不高興不快活嗎?」
「咳。」蘇鐵頭厚實大手搓了搓老臉,心情沉重的開口,「閨女兒呀,俺……要是讓你明兒別去大營,你可會生阿爸的氣?」
第4章(2)
蘇小刀心一緊,張口欲抗議,卻在看到老父虎眸隱隱有淚光時,胸中瞬間湧起了滿滿的愧疚。
「阿爸,我知道您擔心我,不想我上戰場,怕我受傷,怕我有事兒——」她的嗓音軟軟暖暖,抱住老父,臉上儘是依戀孺慕深深的小女兒之態。
「可不是嗎……」蘇鐵頭心頭一酸,鐵漢熱淚都要滾出來了。
「阿爸別哭呀。」她趕緊安慰道:「我都想過了,且不提眼前天下太平無事,我不過就是從軍歷練,爭口氣也爭份軍功,若哪天戰事起,我也怕阿爸在戰場上廝殺有危險哪,所以阮家軍多一個兵就多一份力,日後西夷一來,咱大軍壓境,一人一泡尿也夠淹死他們了,這就叫以大欺小,天經地義,是吧是吧?」
本來氣氛何等溫馨感傷,蘇小刀一篇慷慨激昂引人熱血的言辭到最後卻走了樣,害蘇鐵頭一下子破功,哽咽生生變咳笑了。
「咳咳咳咳……女孩子家家,說話也不知避諱些,什麼尿不尿的。」蘇鐵頭老臉都紅了,也不知是給咳還是給羞的。
「不是說西夷人野蠻不開化,都那個什麼茹毛飲血還吃生肉來著?」她絲毫不以為忤,眨眨眼道:「拿尿淹他們也算是……嗯,投其所好了吧?」
蘇鐵頭張大了嘴巴,傻眼了。「閨女兒你、你這話……」
「我的天老爺呀,總算來個明白人啦。」阿花嬸在一旁已經忍到不能再忍,好不容易憋到見老爺也被驚得「花容失色」的時候,再忍不住跳出來了。
「老爺,您瞧見了吧,老奴本來一個溫柔柔嬌弱弱的小姐竟成了這般談吐粗——」
「……閨女兒,你這話說得真他爹的好!夠貼切!夠爽快!」蘇鐵頭哈哈大笑,猛拍大腿,老懷大慰。「真真不愧是俺老蘇家的種!夠爺們,哈哈哈哈!」
阿花嬸話還沒聽完就已經震驚過度,掩耳奔逃一路嚎啕痛哭而去了——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蘇小刀反而被奶娘的大動作嚇了一跳,巴巴地望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踉蹌身影,囁嚅問:「奶娘她……不要緊吧?」
好像這次心靈受創得很嚴重啊!
「沒事兒,娘們都是這樣。」蘇鐵頭豪邁地一拍女兒的肩膀,滿面堆笑。「軍國大事她不懂,咱們繼續再議、再議啊,所以俺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道理,反正能在大將軍帳下也能多學點好本事,那群一身臭汗的臭小子又熏不著你,嗯嗯,行!依阿爸看,這事兒能行!」
「當然,我可是阿爸的女兒,我想的法子哪有不行的?」她嘿嘿直笑,水靈靈的眼裡卻是掠過一絲令人觀之生抖意的兇猛之色。
哪能不行啊?就算不行也要打到行,沒有什麼是暴力解決不了的事嘿!
此刻,遠在大營元帥大帳裡的阮清風卻是沒來由地背心一寒,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哈嗽!」
他揉了揉俊挺的鼻樑,喃喃自語笑譫:「又是哪個姑娘在惦念著我?哎,我不是都洗心革面全改了嗎?」
隱身於暗處的阮七翻白眼,無言。
蘇小刀興奮了整夜,磨刀磨了整夜未睡,到早上雖然滿眼血絲卻是精神奕奕,連早飯都不吃就跑到了大營外,倒嚇著了大營守哨的兵士,險些一急之下馬刀就出鞘了。
「大將軍叫我早上來報到的!」她笑嘻嘻的說。
「大妹子這也太早了吧?」大兵子面色古怪地看了眼剛濛濛亮的東方,太陽也才剛冒出了一丁點頭來。
「不早了。」她咧嘴笑。「我算過了,這個時辰來剛剛好,還能及時到大帳裡替大將軍擦槍呢。」
「擦……咳咳咳……」因久不近女色致使思想嚴重邪惡走樣的大兵子一時嗆到了。
「高山仰止,月滿西樓。今天的口令我可對過了,這就進大營啦!」蘇小刀揮渾手,心情極好地扛著大刀、哼著曲兒大搖大擺進去了。
看著一個嬌小文秀的小姑娘背著包袱、扛著柄厚重大刀一搖三擺地遠去,那背影每次看每次都覺突兀。
「哎。」大兵子心抖了一下,自言自語,「希望外頭還有比較正常點兒的姑娘家,我還沒成親呢!」
大帳外,兩名高大剽悍親衛在看到她時,眸光一緊,不過想起大將軍昨晚的交代,也只得認命地主動撩開帳門。
「大將軍剛起。」
「謝謝巴子哥,九子哥。」蘇小刀樂呵呵地打完招呼就要跨步進帳。
「等等!」巴戰和猛九極有默契地同時攔下她。
「怎麼了?」她一愣。
「無奉令不可佩刀劍武器進元帥大帳。」巴戰大手朝她一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