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文森再也不顧家人的反對,將芸遷移到他位於鄉間的別墅裡,但他對芸仍心存 敬畏,未曾想過越雷池一步冒犯她的貞潔,只是能守著她便心滿意足了。
文森的癡情在偷情如喝白開水般平常的倫敦,簡直就像是個天方夜譚的異數:有人 喝采,也有人當成笑話。更多的是由著吟道詩人的口口傳誦,遠播到歐陸。
貴婦們嫉妒著芸的美貌,年輕的淑女們則渴望也能找到如文森和芸之間如此聖潔的 愛情,一時之間這種毫不牽涉肉慾的愛情觀席捲了全倫敦。
終於,在輿論的推動下,女王也決定順從民意的潮流,願意給於文森將芸正式立為 妃的權利。這在那個年代是很不得了的事,因為在階級制度下,貴族之間的婚配全都操 之在女王之手,為的就是她可藉由此種方式,將座下貴族之間的勢力加以均衡,便於控 制。
文森為感激女王的恩寵,帶著芸趕了五天的馬車來到倫敦謝恩,另一用意是要將芸 介紹給倫敦的社交界。但命運之神卻在此開始了她惡意的玩笑—查斯特家的中國娃娃一 如預期,風靡了全倫敦那些長舌婦長舌公們所組成的社交圈,但也引起了文森所沒有預 料到的後遺症。韋伯家和查斯特家族向來不合,雖然彼此之間有過婚嫁以談和的例子, 但大都以悲劇收場。韋伯族所嫁到查斯特家的女人,有的意圖弒夫,有的企圖毒害查斯 特家的下一代,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嬰兒,也絲毫不放過。
因此,都被查斯特家族送去審判後處死,或者入獄。
而韋伯家報復的方式則是誣指查斯特家族嫁過去的女人是女巫,在那個民智未開的 時代,女巫的唯一下場便是綁在火刑架上活活燒死。這件件血案,也使得查斯特家族和 韋伯家族間的心結越來越深。
中國娃娃到倫敦的事,韋伯家當然也注意到了。在幾次盛大的皇室舞會中見識到芸 的東方神秘氣質之後,韋伯家的長子—馬修—又將矛頭對準了文森最心愛的芸。
在老查斯特的默許下,文森浩浩蕩蕩地將芸風風光光迎回查斯特家的精靈之屋,並 且也決定好婚禮的日期。由於女王允諾屆時將攜王夫及王子公主們參加文森和芸的婚宴 ,格外的恩寵使得查斯特家所在的幸運堡籠罩在一片歡天喜地的節慶氣氛中。
而邪惡的勢力,也就是從此時開始滲進幸運堡。
由於婚宴需要大量新鮮蔬果、肉和穀物,大批的農民湧人幸運堡,可能是因為工作 量加重而疏於防衛,也可能是被歡欣的氣氛沖昏頭了,城口的守衛並未確實做好安全檢 查的工作,致使奸細混人堡內。
一場場的舞會夜以繼日,日復一日的進行著,終於到了婚禮的那天清晨。由數字侍 女陪同到教堂祈福順便受洗為教徒的芸,在短短兩百公尺不到的距離,眼睜睜地在文森 眼前被搶走。
為了追回心愛的芸,文森單槍匹馬,和綁走芸的蒙面歹徒格鬥,直戰到最後一座高 塔。在出其不意的攻擊後,被挑掉面巾的馬修.韋伯老羞成怒地狂嘯著衝向文森。在芸 的尖叫聲中,文森只能無助地看著身上日日流出的血。
彷彿為了將文森徹底地羞辱,狂妄的馬修開始企圖剝掉芸的衣衫輕薄她,但在文森 還來不及阻止之下,芸已倉皇失措地逃到塔邊那塊凸出的小屋簷,悲慼的望著一步步向 她逼近的馬修和焦急地想爬到她面前的文森。
「我……我愛你……我愛你。」淒美而哀怨的芸用字正腔圓的英文說出這幾個字之 後,她向後一退,整個人便如朵隨風飄落的小白花,輕盈娟秀地往地面那片青翠的草地 墜下去。
猝不及防而愣在那裡的馬修被湧了上來的民兵扭送到國王面前,而因震驚過度而心 神俱碎的文森,卻自此如同失了魂似的,整個人失去求生意志,只能在精靈之屋內,渾 渾噩噩的遊蕩度日。
馬修被判刑,根據手冊上所記載的,他似乎頗有悔意,在出獄後即進入修道院,專 心地為自己的罪行懺悔。
文森在芸死後的週年忌日那天,趁著守他的人不注意,偷偷爬上芸墜樓的高塔,在 眾人找到他時早已氣絕多時,但唇圈卻掛著一抹安詳的微笑。
老查斯特在傷心之餘,將幸運堡關閉。查斯特家族整整離開幸運堡近一百年,直到 文笙的祖父,也就是露西的丈夫,心血來潮帶著他的吉卜賽妻於露西,遷居回來。
而文笙的幼年時光,也幾乎全是在僻靜、但風景優美秀麗寧靜的幸運堡度過的。
此刻,全身穿著絲袍的琳,神采飛揚地撥弄著那些風鈴,當初的文森,是不是也有 如我此刻的悸動呢?文笙仰頭飲盡杯中的酒,若有所思的瞇起了眼睛。
玩得氣喘吁吁的艾琳掠掠翻飛到臉上的髮絲,優雅地盤腿坐在他面前的長毛地毯上 。「這裡好可愛,充滿了東方,呃,中國的感覺……」
她玩著手裡抱的抱枕,突然將抱枕旁的扣子解開,抽出了條精美刺繡的絲帕。「咦 ……」她聚精會神地看著。
「那是什麼?」文笙好奇地俯下頭,卻不料艾琳會抬起頭,兩個人不偏不倚地撞在 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艾琳不假思索即伸出手去輕撫他的鼻子,因為她認為撞到她的 頭,文笙的鼻子可能比較痛。
「你不要緊吧?」擔憂地望著他,艾琳期期艾艾道。
「不礙事,妳在看什麼?」
「這……應該是芸所刺繡的東西,因為上面繡滿了中國字。」艾琳指指白色絲帕上 ,細細的黑線繡得密密麻麻的文字。「你想知道她說些什麼嗎?」
文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點點頭。
「芸為廣州人氏,隨爹娘至中原省親,中途遇巨風浪,船破而流落野鳥,爹娘因熱 瘴而病亡,芸幸賴巡察御史搭救,收芸為義女。義父性耿介正直,與朝廷奸逆不合,辭 官攜芸及家眷返鄉。未料途經海上,因洋人侵犯而成虜,飄洋過海,又遇另支洋舶,再 成俘虜而至此豪宅之中。主人未明言芸應何所為,終日憂悶。近日與主人日久生情,允 諾嫁娶,芸自忖上無尊長可做主,只得厚顏自主婚配,感念父母生育、義父母搭救上恩 未報,惶恐刺此書信,望焚與父母與義父母,以表芸心意於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