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乖乖吃了,藍非餵她吃了四顆又澀又難吃的果子。
接下來一路無語。這傢伙的性格就是如此,她也不意外,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他怎麼找到她的?
原來藍非在三天前就找到她了,他帶著鷹軍出大辰邊境,只是當他的人找到她時,也發現了那群霧隱來的剌客是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藍非當下便知道若是他帶著軍隊貿然圍剿,只會置她於險境。
於是他讓軍隊殿後,自己偷偷跟著他們,跟了足足三天……
慕容霜華真想尖叫。
三天!他就不能早點像剛才那樣衝出來把那些變態削成好幾塊,她就能解脫了嗎?然而冷靜地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之所以在今天動手,是因為沒料到又有人浩浩蕩蕩來搶她,當下才冒險一搏,現身把她劫走。
後來兩人都沒再開口了,因為也無法開口,節省體力比較要緊,而且她有些擔心他的手臂。不過藍非偶爾還是會停下來休息,他一路收集食物,自己一邊吃的同時也一邊餵她。
慕容霜華雙眼往旁邊轉,吃果子難免吃得滿嘴都是,然後這傢伙就面無表情地替她擦嘴……他難道不覺得,一對俊男與美女在做「這件事」時,好歹別板著棺材臉啊!害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他義務照顧的某個肢體傷殘者……
她只能對自己說,這傢伙從小就是這副德性,肯餵她已經很好了!
幸運的是,他們沒走上兩三天。當天傍晚,他們因為誤闖羅賽族放牧的地方,被酋長請去「作客」了。
藍非的手讓巫醫包紮好了,慕容霜華身上的鐵鏈則被他們用烙紅的鐵刀硬是割斷——她閉上眼之前卻見藍非盯著她,呃,是盯著那烙鐵,所以她把頭轉向另一邊,閉緊眼,連呼吸都屏住了。
總算能換件衣服……沒白的,唉,算了,有比沒有好。當晚,接受完熱情的招待,藍非便告訴她關於炎帝城發生的事。
她真沒想到主謀是黎冰。
等她回到大辰,黎冰早已登基,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麼吧?她可不想用打打殺殺的方式解決問題。
「未必。」藍非說道,「詔書的玉璽不對,聖上老早料到這點,你失蹤時玉璽就被他藏起來了,大公主拿到的是輔國玉璽,也就是說,如果有另一份真正蓋有傳國玉璽的詔書,她就會被視為是『暫代職務』。」也就是說,不算篡位。熙皇的用意很明顯,不要慕容霜華回到大辰後對長女有所懲戒。
然而,跟羅賽族的交涉又花了不少的時間,羅賽族知道她是大辰公主,她差點被留下來當酋長夫人,酋長留了他們一個冬天。
直到隔年春天,慕容霜華與藍非終於領著鷹軍,和另一支羅賽族答應借給他們的軍隊,回到天京。
第9章(2)
御書房內,奏折雖然堆了滿屋,然而黎冰卻已經疲累而心煩意亂,坐在羅漢床上,支著額頭。
她好累好累,勉力打起精神處理好像永遠處理不完的國事,卻壓抑不下丈夫不在身邊的淒愴,和她被拋下的自怨自艾。
她的肚子還沒隆起。那陣子每晚為了臨摹地下水道路線圖,夜夜那麼纏著丈夫,也許是那時懷上的吧,她經常撫著肚子,怔忡失神。
他怎麼可以丟下她?他怎麼可以……
他問她,真的想當皇帝嗎?
她沒想過。她一直都是努力達到母妃的要求,鳳旋不明白她逼宮的動機,她覺得委屈,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她的恐懼!
她只想沒有威脅地活著,沒有威脅地與他廝守,為什麼他卻責怪她?
她困守死城一般的炎帝城,大雪持續整個冬季,這片沉默則蔓延到整個天京,生氣許久不復見,因為她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感受得到自己的悲淒。那年的年節,百姓為慶賀她登基而燃放數夜煙火,她卻只是沉溺在鳳旋不肯回到她身邊的傷痛之中。
錢公公一進到快要寸步難行的御書房,真的很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幻覺啊。然而他帶來的消息讓他有些猶豫,他實在不想動了大公主的胎氣,可是這一切真的必須趁早解決。
大公主未必真的平庸,只是懷孕的女人情緒起伏大,鳳旋又離她而去,她根本無心處理國事;她已經盡力了,但這龐大的國家卻不是如今身心俱疲的她能輕易治理得了的。被軟禁在未央宮後殿的熙皇也知道這點,但他還在跟長女冷戰,對此愛莫能助,反正黎冰也不打算跟他求助。
「陛下。」
黎冰沒抬頭,她現在什麼人都不想搭理。
錢公公實在沒轍,只好開門見山道:「霜華殿下和鷹軍,以及羅賽族的特使,已經回到天京了。」
黎冰總算動了動,然後冷笑道:「她回來又如何?帶了鷹軍和羅賽族特使,就能把我逼下皇位嗎?」慕容霜華的回歸,不意竟又讓她燃起了一絲生氣,哪怕是代表著憤怒與嫉妒,恐怕也好過她這一整個冬季的死氣沉沉。
錢公公不敢說話。
「好,我就去迎接她。」黎冰搖搖晃晃地起身,命人為她換上最華麗的戰甲,依然是一身黑色金紋絲袍,來到未央宮前。
慕容霜華一身素白布衣,但騎著白馬帶領鷹軍與羅賽族勇士進到炎帝城來的她,卻彷彿才是這座巍峨皇城的主人。她抬頭挺胸,氣勢不亢不卑,臉上掛著彷彿從不曾凋零的優雅微笑,太平宮的宮奴和百官見到她平安歸來,有的相擁而泣,也有的高聲歡呼。
黎冰藏在袍袖中的拳頭握得死緊,她好恨這女人歷劫歸來,卻依然意氣風發!她只是歸來而已,這座死寂了一整個冬季的炎帝城卻因她而甦醒。
她甚至聽到,炎帝城外百姓們燃起煙火,鼓掌著,吵鬧著……
黎冰不知道那是因為百姓對皇女平安歸來感到喜悅,為鷹軍立下功勞感到振奮,她不知道自己對週遭的一切漠不關心許久。那年年節時,她甚至聽不到外頭的煙火和鞭炮聲,她看不到春暖花開,也看不到任何歡欣和喜悅,把自己鎖在御書房裡,自我折磨似地鎮日與悲傷和永遠處理不完的國事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