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你們不可以鋸掉這些櫻花樹!」夏璇音激動的對著工人大喊,蒼白的臉蛋被早晨冷冽的風吹紅,小巧的鼻頭一酸,淚如泉湧。
工人們困惑的面面相覷,然後滿臉為難的望向齊千宇。「齊老闆,這位小姐……」
齊千宇冷睨小臉滿是淚痕的夏璇音一眼,嘴角依然是上揚的,彷彿心情十分愉悅似的,連嗓音都帶著清晰的笑意。「別理她,繼續鋸。」
夏璇音惶恐的睜大美眸,不停搖頭。「不可以……千宇,求求你,不要鋸掉這些櫻花樹。」
「這裡是我的家,我說了算。」齊千宇對她挑起漂亮的劍眉,笑容如此俊雅,卻冰冷得令她一顆心猛打顫。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這些樹有什麼錯?」她難過的撲到他面前,緊抓住他的臂膀,嬌柔的小臉被洶湧的淚水淹沒。
齊千宇無動於衷的垂眸冷睨。「我討厭看到這些櫻花樹,這個理由怎麼樣?想到我曾經在這些樹下演了一堆令人反胃的爛戲,我連多看一秒這些樹都會想吐。」
他說過太多太多刺傷她的話,但是她總可以在浮現悲傷的眼神之後,又強裝鎮定,若無其事地對他漾開笑靨。
她那樣的笑靨太過刺眼,彷彿是在諷剌他,不管他怎麼用言語羞辱她,他依然不會真正的傷害她。
他恨透了她那樣笑!也恨透了始終無法對她狠下心的自己!每當這個時候,腦中總會浮現施佑霖的嘲諷——不!他絕對沒有愛上她!絕對沒有!
他恨她父親也恨她。那些曾經有過的溫柔與體貼,只不過是為了誘她死心塌地的演技,不是他的真心。
早在決定埋藏真實的自我,假扮成另一個人在夏家生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心!
「千宇……你只是遷怒而已,拜託你,不要砍掉這些樹,求求你……」
她以為這段時間以來,被他屢屢用狠毒的言語傷害,自己已經免疫,已經練習得夠堅強。但是當她看見那些充滿回憶的櫻花樹被無情的砍倒,彷彿是在消抹過去曾有過的種種甜蜜,她心痛得無法再喬裝自己很堅強。
望著她滿眼流溢著水光,齊千宇臉上依然是笑。「很痛苦嗎?看不下去?那就滾出我的家,沒有人請你留下來看。」
他伸出大掌,將她緊攀在他手臂上的纖指一根根掰開,再用力甩開她冰涼的小手。
她目光迷茫的流著淚,重心有些不穩地往後退了數步,雪白的毛茸茸拖鞋被泥塵染髒了,無數的緋紅花瓣被風吹起,落在淚跡斑斑的嬌顏上。
粉嫩的櫻瓣,沾附在蒼白的頰上,絲絲縷縷的黑髮斜飛過臉前,遮不去像碎了滿天星光的濕眸,這畫而淒艷而美麗,揪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工人呆呆的愣住手邊動作,任由電鋸空轉著,刺耳吵雜的機械聲響令人想掩耳。
齊千宇眼角一橫,察覺工人們的視線全癡癡地瞅著她,胸口驟然炸開了熊熊的憤怒。
面色陰沈的撇過俊瞼,他拽起她的手腕,直直往屋內方向拖去,她像是傷心得傻了,只是咬著下唇悶聲啜泣,像個人偶似的任他拖拉。
「進去!」齊千宇長眸流溢著怒氣,力氣粗蠻的將她往屋內一推,她沒有反應的跌坐在玄關。
「齊先生……」這段時間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陳姨驚惶的靠過來。
「如果不想滾離開這裡,那就少在外頭丟人現眼。」齊千宇不理陳姨,怒瞪著呆坐在地上流淚不止的單薄身影。
她茫然的直視前方,彷彿沒聽見他的怒斥,最後乾脆將自己縮成一團,把被淚水浸濕的小臉埋入雙腿。
齊千宇幽黑的瞳心緊縮,猛然握緊拳心,不理會傳自胸口的刺痛感,他全身僵硬的轉過身,踩著倉促的腳步離開。
她的反應本就在他預期之中,之所以砍掉那些櫻花樹,不就是為了一嘗報復的快感?
但為何,在聽見她的哭求,看見她氾濫的淚水時,他竟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冷血的惡魔,極度可恨。
這真的就是他要的嗎?他反覆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因為他的心一片黑暗,空空洞洞的,彷彿什麼也感受不到。
原來恨到最後,會連自己的心都被吞蝕。
即便對一切都已麻痺,可是為什麼,仍然會因為她的眼淚,她的哭泣,感到心如刀割?
第6章(1)
櫻花樹被砍盡的那天晚上,齊千宇直到深夜才回家,一走進客廳就看見尚未離開的陳姨。
「齊先生。」陳姨憂心忡忡的迎上來。
「陳姨,怎麼還沒回去?」齊千宇揉了揉深擰的眉心,邊用單手脫掉西裝外套。
陳姨一臉猶豫的望著他。「今天早上齊先生離開後,齊太太就一直坐在外頭不肯進來,也沒碰我幫她買的便當……傍晚的時候,我看她趴在門廊上睡著了,就拜託送快遞的小弟幫我一起把她抱進來……」
齊千宇驟然大怒的揚起長眸,目光森冷的直直瞪住陳姨。「陳姨,你腦袋是怎麼了?我不是警告過你,別隨便讓人進屋?」
其實見到他發火,陳姨心裡反而高興。說穿了,齊千宇在意的並不是她讓人進屋,而是讓陌生人碰了夏璇音。
「齊先生,對不起。那時候情況太緊急了,齊太太又發高燒,我一個人根本抱不動她……」
「發高燒?」齊千宇倏地站直高大的身軀,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眸色急躁不安。「怎麼回事?」
「太太前幾天就說過不太舒服,今天又在外頭吹了一整天的風,也沒吃東西,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就發高燒了……」望著那張陰沈的俊臉,陳姨不知該感到欣慰,還是替這對小夫妻憂心。
欣慰的是,齊先生並不是對妻子完全無動於衷。憂心的是,按照齊先生狠心無情的作為,齊太太就算再努力,也很難再讓兩人的感情回到從前。
「現在怎麼樣了?」似乎察覺到自己表現得太激切,齊千宇驀然別開長眸,有些突兀的清了清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