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藏晴不懂,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那日,他並非不能代藏晴發落香荷,可是他不願意。
雖然他最後還是開口了,但是他先逼她做了決定。
雷宸飛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的心裡很明白,即便是硬撐著,他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
在他僅剩不多的時間裡,有些事情必須為她做到才可以!
而有些事,則要逼她做到不可!
比如要學會如何處置在身邊親近的人。
說起來是狠心了些,可是在他的身後,她必須面對偌大的「京盛堂」,以及上萬名兒郎,沒幾分膽識,絕對是招架不住。
今天一早,他才清醒過來,就要祥清召來幾名京中的大掌櫃,要他們輪流來見他,眼下幾個人都在外頭候著。
雷宸飛半倚在長榻上,要他們一個個進來。
「爺……?」祥清隨侍在主子身側,見他青白的臉色,忍不住擔心,卻還是硬著頭皮將掌櫃們喚領進門。
第一個進來的是負責京城質庫總號的梅掌櫃,他進門拱手參見主子,卻在見到他的臉色時,心裡給駭了一跳。
這段時間,能親眼面見雷宸飛的人就只有李大掌櫃與祥清,他們要上報的事情,都必須由二人通傳,因為一直以來主子的身體狀況就不是很穩定,掌櫃們大多也都習慣了,如今一見到那張白中透出慘青的臉色,才知道事態可能比他們料想種嚴重。
雷宸飛面對手下,明明已經痛苦得就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但他還是強撐氣精神,讓自己的模樣看起來一如往常的冷靜懾人。
「不知爺今天喚我們到山莊裡來,所為何事?」
見梅掌櫃的眼神閃過一抹猜疑,雷宸飛勾唇冷笑,「放心,我還硬朗著,今天不是要你們來聽我交代後事。」
「不……屬下萬萬不敢有這種想法!」梅掌櫃被說穿了心裡的想法,不禁大驚失色,連忙拱手請罪。
「敢不敢,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雷宸飛輕哼了聲,示意祥清把準備好的東西擺上桌案,「我要你們做的事情很簡單,就只要在桌上那張絹布簽上你們的名字,以紅泥蓋上手印,寫吧!」
「爺……這是什麼意思呢?」梅掌櫃不解地問道。
「你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是。」聽見主子的吩咐,梅掌櫃依言照做,完畢之後抬頭問道:「爺,只要簽上名字,押上手印就好了嗎?」
「對。」雷宸飛銳利的眸光直視著他,「記牢自己今天所簽下的字跡。還有按上去的手印,日後,無論在這張絹布上看見了任何吩咐,我要你沒有第二句話,只管去做就是了,知道嗎?」
「是!屬下明白。」
「那就出去,叫下一個人進來。」
「屬下告退。」梅掌櫃拱手告退,轉身離開。
就在他離開的這段空檔,雷宸飛趁機閉上雙眼喘了口氣,當他睜開眼睛面對下一個人時,臉上的表情又是無比淡定,只是這一次是由祥清代他開口,他只負責默聲看著。
他原以為自己死到臨頭時,應該會是驚慌與害怕。
但出乎意料地,他的心情十分的坦然,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已經能夠淡然處之了。
但是,有一件事情如果他在死前沒有做到,他將會死不瞑目;倘若,老頭爺注定了他不能保住自己,那麼,他至少要能夠保住她!
為了不擾醒他歇息,藏晴用最輕巧的腳步走進房裡。不料,離床畔還有幾尺的距離,就見到他忽然睜開眼睛,似乎他根本就沒有睡著,一直都清醒著在等待她過來。
「晴兒。」他笑喚了聲,「過來我這裡,靠近一點。」
「嗯。」她點點頭,依言偎坐到床榻旁,見他的臉色比她今早離開時還少了幾分生氣,越見的慘青,教她忍不住又難受又生氣,「明明人身體不舒服,為什麼硬要召見那些掌櫃呢?就不能再等等嗎?」
因為,我怕再等下去就沒時間了。雷宸飛在心裡苦笑地想道,伸手輕撫她柔軟的臉頰,「告訴我,鄔鏞他們對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說你的病情沒有大礙,很快就會好了。」她微偏嬌顏,像是貓兒似地眷戀他修長的手指,同時泛起一抹顯見就是安慰的淺笑。
「說謊。」他勾唇輕笑了聲,「如果我真的就快好了,你說話的表情不會像是咱們家就要辦喪事的樣子。」
「我沒有!不會的……你會好的,宸爺,你可是個禍害啊人家不是常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是注定要長命百歲的。」
「原來,那天你給我壽麵時、祝我長命百歲,原來是這個道理嗎?」他苦笑,聽到她所說的話真是令人高興不起來。
「難道,你想說自己不是個禍害嗎?」她忍住了湧上喉頭的硬咽,「要是能長命,就算是當禍害也值啊!」
「對,你說的都對、怕就只怕,我道個禍害沒有遺千年的命。」他將她的頭按進臂彎裡,而她沒有掙扎,只是柔順的依偎。這份溫順讓他不由得泛起一抹欣慰的笑,「還記得你送壽麵的那天,你說我可憐,說我沒有能夠相信的人,我有,我信你,晴兒,我信你。」
第6章(2)
藏晴一時之間激動不已,搖搖頭。「你不該信我的,你是我的仇人,我想對付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是你能相信的人呢?」
她抬起美眸瞅著他,在他深邃的瞳眸深處只見到認真,證明他所說的話沒有一絲毫虛假。
雷宸飛不回答她,以手指畫過她的髮鬢,粉頰,以及如花瓣般柔嫩的唇,「其實,你知道嗎?那天,我是有聽見的。」
她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眨眨美眸,顯得有些疑惑。
「那時候,在我失血昏迷的時候,你在我的身邊對我說話,其實我有聽見的,我聽見你說要我別醒,就一直昏睡下去,說我的存在為難了太多人,只要我一直昏迷下去,這結果對誰都好。你是這麼說的,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