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深聽著寧海的話,不覺訝然。「這麼巧?」
其實一點都不巧。她是故意要引他注意的。
方纔決定來見他時,本來打算問問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寧海?
如果他說不知道,那正好,她準備告訴他,原來他口中那份堅定不移的愛情不過是個大笑話,她離開他也是應該的。
如果他說知道,他其實只是在捉弄她,那麼她會街上前用力踩一踩他的腳,賞他一巴掌後再狠狠吻住他。
她不是不想見他。不是不想念!
她只是還需要一點點勇氣……或運氣。
離開他身邊以來,夜深人靜時她都告訴自己,天亮後就回去見他吧。可天亮後又會忍不住拖延下去。
沒想到會是他先找到自己,可他卻表現得彷彿真認不出她的樣子,這教她怎麼有臉站在他面前,揪著他的耳朵大聲對他說:「陸靜深,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我就站在你面前啊!你為什麼認不出我就是我?」
為此,她需要一個開場白。正巧他在讀那本詩集。
於是她拋出餌食,他卻沒有上鉤。
預期中,在她背完那首詩後,他應該要問:「你怎麼知道這首詩?」然後以一種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多巧合的眼神緊緊盯著她,隨即像是突然被雷劈到那樣終於領悟了她的身份——而後他應該要重新再問一次:「你不是鐘點女傭吧!你到底是誰?」
有了這完美的開場白,她才能夠接著他的話回答:「我是誰?我不就是那個被當作鐘點女傭的寧海——你的老婆大人嗎?」
然而,聽聽他剛說了什麼?
在她讀完詩後——給他說出開場白的機會,他居然問:「房子打掃好了嗎?」
頓時她差一點以為自己果真是個鐘點女傭了。
思及此,寧海忍不住賞他一記白眼。
作戰策略竟遭敵軍徹底瓦解,她決定重新來過,嗆了聲:「確實很巧!」之後,便有點生氣地推開他,往墓園的出口跑去——
瑪莉原諒她,她不是故意要這麼戲劇化。有如小甜甜奔跑在山坡上那樣,飛奔之際,寧海淚想。
誰教她沒有開場白就說不出口。只好再演一次。
預想中,在她轉身的這個時候,他應該要拉住她的手,急切喚道:「等等。」而後她會轉過頭問:「什麼事?」如果是個知情識趣的男人應該就會說出那句話——「你——其實不是鐘點女傭,對吧?」好吧,她確實很介意被他誤認是鐘點女傭。
有他這句話後,她就可以把已然預設好的情節挪過來再套用一次。
於是她毅然決然不顧顏面模仿山坡上的小甜甜戲劇化地奔向墓園出口,此時天可憐見,身後的男人果然知情識趣地拉住她手,語氣有點急切吔道:
「等等。」
寧海等他這句話已經等了天長地久,她差點沒淚光閃閃地轉過身來,回問:
「什麼事?」
這個知情識趣的男人雙眼流光溢采地看著她。「你今晚有空嗎?」
「呃?」這不是寧海預想中的對白。
陸靜深放開捉住她的手,如寒松如青竹丰姿楚楚站在她面前,笑道:「我今晚打算住下來,還記得吧?」
寧海不覺踏入他的期待範圍值裡,點了點頭。
於是這個知情識趣如寒松如青竹丰姿楚楚笑顏迷人的男人又道:「可是要住下來前,我有個小麻煩。」
「什麼麻煩?」
「我需要一個鐘點廚娘,所以我想問一下,除了鐘點女傭外,你能順便再兼個差嗎?」
聞言,寧海驀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看了很久很久。
「手怎麼了嗎?」他低下頭關切地問。
「我手上沒有鍋子。」彷彿在陳述一件事實。
「確實沒有,這是個嚴重的問題嗎?」
「當你想拿鍋子往一個人頭上砸去,手裡卻空空如也的時候,就會是個嚴重的問題。」寧海認真地回答。
於是乎,這個知情識趣如寒松如青竹丰姿楚楚笑顏迷人應該不缺錢花的男人從皮夾裡拿出五張千元大鈔放到她空空如也有點暴力很想拿鍋子砸人的手上,笑著交代:「去買個鍋子,晚上過來幫我煮一頓晚餐。放心,會算你加班費。」
寧海默默收下那疊鈔票,應了一聲:「好。」準備去買最硬最堅固,砸起人來最痛快的鍋子。
第18章(1)
人生好比一盤棋,有時明明想好了所有棋路,半路上卻硬殺出個程咬金來,叫布好的局全亂了套。這叫什麼?這叫悲劇!轉念一想,好吧,既然都已經走上歪路,那便多學著欣賞沿路上的風景吧。
此時寧海便是在欣賞那些風景。
她去鎮上唯一的超市買了一隻炒菜鍋,又順道買了一些新鮮的食材,當鐘點女傭兼職廚娘賺外快去了。
她廚藝普通,晚餐只打算弄個三菜一湯。
切蕃茄時,爐子上燒著一鍋熱水,裡頭煮著一塊豬前腿肉。她打算切一盤蒜泥白肉;肉湯放進蕃茄再打顆蛋、加幾段蔥,就是一鍋鮮美的蕃茄湯;考慮到他眼睛剛剛復明要補眼,她特別用電鍋蒸了一條黃魚;最後,大白菜炒一炒就可以上桌。
寧海剛把蒸好的黃魚從電鍋裡拿出來,就見陸靜深倚在小廚房玄關旁,笑笑地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好香呢。」他說。
寧海面無表情地將清蒸黃魚端上桌。
陸靜深走進廚房裡,替她將蒜泥白肉和蕃茄湯一併端到餐桌上。
寧海依舊面無表情,她轉過身將切好的白菜丟進鍋裡快炒,手中鍋鏟飛快地動作著,像一個絕世高手,只是她的武林不在江湖,而在一個炒菜鍋當中。
「還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時,寧海身體不覺一僵,全身寒毛瞬間豎起,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有!離我遠一點!」她氣唬唬地,頭也不回地說。
寧海可沒忘記她現在的身份。
她是鐘點女傭,他則除了是這屋子的現任二分之一主人外,還是一個「有婦之夫」!而今他靠得這麼近,彷彿一張口就能咬住她耳朵,溫熱的吐息若有似無地撩著她的後頸,這算不算是性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