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來這裡的確是很累,她先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西班牙,然後在候機室等了三個小時,坐晚班飛機到馬洛佳,再叫計程車到卡拉薩加,最後搭上渡船,終於千辛萬苦地來到塔佳馬島。
她攤在柔軟的床上,闔上了眼睛。
那天在希臘餐館,寇人傑聽到他妹妹的話之後作何感想?慚愧?懊悔?
想他做什麼!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忘掉他,廉雨映提醒自己,不要再花力氣想他了,他不配她想……
當廉雨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一定是打了瞌睡,驚醒她的是一陣隆隆的引擎聲,她遲疑了一下,便跳下床,跑到陽台上看,一架鮮紅色的直升機正從頭頂上飛過。看來露絲有新房客。
她從行李箱裡拿出一本言情小說,然後坐在陽台的椅子上。
突然,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誰啊?」她提高了聲音問。
敲門的人沒有回答。廉雨映雖覺奇怪,但還是去開門。看到來人,她愣住了。
「嗨。」寇人傑友善的打招呼。
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她才回過神來。「你神通很廣大嘛,連我在這種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地方,你都找得到。」
「你並不難找,只要查到你的美國運通卡卡號,就找得到你。」
早知道她就不刷卡,用美金。「你找我做什麼?」
「你認為呢?雨映,我們必須談談……」
「不准叫我雨映,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說完,她想要關上門,可是他似乎已洞悉她的意圖,迅速踏了進來。
「你進來做什麼?出去!」
「我不出去,除非你聽我把話說完,我不知道蘇菲亞說謊……」
「你實在沒有必要大老遠跑來說這些,而且我也不想聽。」她冷淡的說。
寇人傑輕輕歎氣,「雨映,我今天是來向你道歉……」
「道歉!」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幾如尖叫,「一句對不起,就想抹煞一切發生的事?不論你有多後悔,都及不上我的四分之一,我不會原諒你的!Never!」
「我不敢奢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他誠意的說。
「你要補償我,可以,請你馬上消失,永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這我做不到,也不是我想給你的補償方式。」
「算了,如果你不走,那麼我走!」寇人傑擋在門口,她只好轉身向陽台跑去。
她跳上陽台旁的大岩石後,開始往下跳過一個接著一個的岩石,而身後緊跟而來的腳步聲令她驚慌,腳下一個踩空,廉雨映不慎掉了下去。
「雨映!」寇人傑的吼叫聲和重物落地聲同時響起。
廉雨映感覺身體似迸裂開來,只模糊看到寇人傑驚恐的臉,然後整個世界陷入黑暗,無止盡的黑暗。
第4章(1)
廉雨映慢慢睜開眼睛。她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直覺令她知道這裡是醫院,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
從窗外望出去是一片湛藍的晴空,熱浪一陣陣從敞開的窗口撲進來,帶來檸檬與紫籐辛辣的香味。她聽到窗外街道上吵鬧聲及尖銳刺耳又沙啞的語言。
那是什麼語言?好像是印歐語系,她不能確定,不過她肯定自己聽不塵。
房門打開,進來一位護士,她吃驚地發現病人張開了眼,隨即退出房間,不久進來一位膚色深棕的中年醫生。
他對廉雨映微笑,用英語說:「你終於醒了。」
「醫生,我是誰?」她會講英文——可是不曉得自己的名字,怎麼會在醫院?
「我不知道,孩子,不過有個人知道。」醫生走向門口。「我去叫他進來。」
門又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她忽然心中一緊。這男人很英俊,有點像希臘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有種恐懼感。她以抗拒的眼神膠著逐漸靠近的男人。
「我是誰?」她沙啞著嗓子,掙扎著想坐起來。「你又是誰?」
「你是廉雨映,而我是你的丈夫,迪米裡斯。」不說寇人傑,是怕喚起她的記憶。他不是不要她恢復記憶,只是不要是現在。
她結過婚!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可是我不覺得我認識你……」
「你連你自己叫什麼都忘了,我一點也不意外你會把我給忘了。」
「我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廉雨映痛苦的抱住頭。她的頭好像被一列火車撞過似的。
「你發生意外,結果失憶了,沒什麼好擔心的,這種病例很常見。」
「你對我說中文,」她不確定地問,「可是你是希臘人吧?」
「我爸爸是希臘人,我媽媽和你一樣,都是台灣人。」
「我的家人……」她確定自己不是孤兒,「他們知道我發生意外嗎?」
「知道啊,我通知他們了,並要他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照理來說,他應該通知廉家的人,但他並沒有那麼做,因為他怕他們來把她帶走。
「呃……我們結婚多久了?」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黏土,隨便他捏成什麼就是什麼。
「不到一個禮拜。」
「噢……」這麼說她現在是在度蜜月 。「那我們認識多久後決定結婚的?」
「不到兩個禮拜。」
她瞪大了眼睛。「這麼快!」
「嗯,我們交往後覺得彼此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於是就閃電結婚了。」他發現他們家的人都很會說謊,蘇菲亞說謊眼皮不眨,他也是。
和一個認識不到十四天的男人結婚——她有那麼瘋狂嗎?
「我們怎麼認識的?」
「在一個慈善晚會中認識的,你把我當成Waiter,叫我去替你拿杯馬丁尼。」
「然後呢?」她好奇的問。
「然後——我約你出來看電影、吃飯,然後我們就結婚了。」
她大失所望,「啊,怎麼這麼……」
「平凡。」他接口,「平凡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女人嘛,難免嚮往那種轟轟烈烈、纏綿排惻、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她也不是說要多轟轟烈烈,但至少有些小波折,而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好像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