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千真萬確的一隻死豬,龐大的身軀如條船似的又堆積了不少的東西。菲碧深深地吸口氣,轉向一旁緊緊瞅著她瞧的小李,嚅吶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來。
「那……那是一條豬!」她的話還沒說完,小李已經拉著她,沒命似的往後方地勢較高的地方跑。
雖說是地勢較高之處,但在水越來越湍急且盛大的情況下,不一會兒,這尚未有淹水之虞的高地,水也急速漲升到腳踝邊了。
當機立斷的將菲碧拉到車畔,把鑰匙塞進她乎裡。「快,開我的車走。」
「那你呢?」被暴雨淋成落湯雞似的,菲碧眼睜睜地看著他向哥哥那輛傾倒的機車走過去,激動得大吼道。
「我騎你的摩托車,快,待會見這裡也會淹水!」
「那……那我該往哪裡走?」茫茫然地看著四周,雨水和地面上的水似乎已連成一片,菲碧泫然的喃喃自語。
遠遠地傳來轟然一聲巨響,小李二話不說把菲碧推進車內,猛力的甩上門。「開車,快,開車啊!」
他是如此心急,使得他額頭和頸間的血管都像是要暴凸出皮膚之外了,在滿佈青筋之間的則是滾滾而落的汗珠,濃眉重重地擰結著,他使勁兒的拍著玻璃窗,催促著菲碧。
自遠方隨著滾滾泥漿而來的是一大塊一大塊的混凝土牆,及橫著打擺子而來的電線桿,眼看著就要漂到眼前了。不知哪來的氣力,菲碧猛踩油門,轉眼間車子已如脫柙之獸,奔馳個老遠了。
稍稍遠離那片已成澤泊的地帶,菲碧驚魂未定的回頭張望,由白花花的後車窗望出去,白霧霧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天哪,他該不會……哥哥發生過的悲劇又重新襲上心頭,菲碧雙手扒在方向盤上,忐忑不安的一再回頭望。焦急和對自己沒有要他一起離開的懊惱,來來回回地折磨著她,令她幾乎要忍不住掉頭回去找他了。
就在她使勁兒轉動方向盤想回頭找他之際,小李突地打著車窗玻璃,示意她往前開,他所騎的摩托車也發出陣陣的嘶吼,像只疾射的箭般衝向無邊無際的風雨中。
忍受如冰雹般打在身上的雨陣,小李微俯著頭,不時地往後看著一支雨刷已報銷了的車,咬著牙,連連加速,直到騎到地勢較高的地方才停車。
就在他車剛停妥之際,路旁的貨櫃檳榔屋突然倒了下來,幸虧他自幼習武而養成的微妙意識還在,才得以使他在千鈞一髮之時,加大油門,衝出困境。
而在他後方的菲碧因著雨勢及突如其來的驚嚇,壓根兒沒有見到急馳而去的摩托車。在貨櫃倒塌之後,她煞住車,沒命兒似的跑到整個傾倒成崎嶇可笑四十五度角的貨櫃屋前,跪倒在地上,朝屋裡大叫。
「李先生,你出來啊,李先生,你聽得到我嗎?」雙手不停地捶著輕巧焊接而成的的鐵皮屋,菲碧強忍住心中的恐懼,一心一意專注地盯著貨櫃屋喊叫。
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對勁兒而停下機車,小李回頭一望這才明白是什麼原因令自己踩住煞車。菲碧呢?看著那座遮蔽路面、擋住了視線的貨櫃屋,他說不上來心裡如弦般緊繃的痛楚所為何來。
將機車橫倒在路中央,小李三步並做兩步,赤手空拳的爬上形體己成一堆扭曲的廢鐵的貨櫃屋,在見到已被雨水浸濡成了水娃兒的菲碧時,不知不覺地鬆了一口氣,迅速地向她奔去。
「菲碧,菲……」是高音量意圖蓋過嘶吼般的風雨,小李才剛觸及到她的肩頭,便被陣風急掃得幾乎仆倒。
回過頭認清是他,菲碧興奮得雙手圈住小李的頸子。
「太好了,你沒有死!太好了,我好擔心你就這樣的沒有了,我……我……」猛然急升上來的一陣哽咽,使菲碧說不出話來,只能啜泣地摟著他。
感動像把巨大的榔錘,不斷地敲擊著小李的心頭。望著忘情的菲碧,他心裡想的卻是該死的軟玉溫香,綺情旖旎滿懷。鎮靜點,李友朋,她只是太高興你沒被那貨櫃屋壓成肉泥而已,保持一些風度好嗎?
在這一瞬間,漫天遮地的風雨像是都消失了,摟著她,小李心思複雜地往他的車子走。
「進去,把車開到你家,我會在後頭跟著你。」打量著空無一人,仿似死城的都市街道,小李硬將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綺思拋到腦後,決定還是逃命要緊。
「不,你跟我一起走,一起坐車走,這種天氣騎車太危險了。」堅決地拉住他,菲碧眼裡是無可商量的認真。
「那你的機車……」原想拒絕的小李,望著她微張的唇瓣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將摩托車推進附近一棟大樓的警衛室,以粗如拳頭的鐵鏈將之鎖在鐵門上,而後和菲碧一起以高速離去。
車內有股奇妙的氣氛緩緩地醞釀著,菲碧得費很大的精神,才能逼使自己專注地開車,因為她的思緒,老是會不由自主地溜回剛才那一幕,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忘情的去摟人家。拜託,彼此都還是陌生人營!
岔開的理智在她瞥見路中央那幾棵樹時,才突然回到腦袋裡,狠狠地踩下煞車,在小李前撲後仰的狼狽中,她更是感到不好意思。
糊里糊塗的撞上擋風玻璃,直到她連聲道著歉,小李才拉回神遊的思緒,他挑了挑眉沒說什麼。看到她似乎飽受驚嚇得愣在那裡,他很自然地伸手想幫她換檔。
彼此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在排檔桿上碰觸到對方時,又宛如觸電般急速地縮回手。
緋紅直燒上菲碧雙頰,小李也轉動著眼珠盯著外頭,不時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為了緩和這種尷尬的情況,小李按開了CD,優美典雅的天鵝湖,叮叮咚咚的鋼琴和悠揚的小提琴流轉在空間內,平息了彼此心中的紛亂。
「走吧!」露齒展開他少年般的笑容,小李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