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兩個孫子呢?現在也與你在一起嗎?」他微挑起眉梢,笑瞅著她,這個問題問得看似莫名,卻也合情理,因為應該傳家的書冊在她手裡,沒道理她現在是孤身一人。
當初,東福帶她來『宸虎園』時,說她是孤苦無依的隻身一人,需要有個可以收留她的地方,而她為了要取回他被偷的錢袋,被棲身的大雜院裡的人給打得遍體鱗傷,已經無法再回去了,於情於理,他無法置她於不顧,所以央求主子可以破例收留她。
畢竟要進『宸虎園』,要講究身家的清白,以及可供追溯的來歷,而沈晚芽卻是兩者之中任一個都提不出證明來。
可是,當初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如今竟然成了『宸虎園』赫赫有名的小總管,真是可謂不簡單。
而在這『不簡單』的背後,是否另有隱情呢?
這一點,就是問守陽此刻想要追究清楚的真相。
「失散了。」沈晚芽以半帶著哀淒的口吻,說著從剛才到現在為止,唯一的謊言,「秦爺爺走後,我們想去投靠親戚,在路途中遇見了大水,把我們給衝散了,我想他們如果平安無事的話,說不定會回到京城,卻沒想到……從此以後我沒再見過他們兩個人了。」
當初,她決定由自己一個人先混進『宸虎園』,是因為怕東福認出秦勇兄弟就是偷他錢袋的賊子,而且,她一個小丫頭比較容易讓人覺得孤單可憐,不會教人設防,如果再多一對兄弟,只怕要進問家,就不太簡單了!
在她說話的同時,蜷在被褥之中的腳丫忍不住微微地瑟縮了下,像是被這悲傷的往事給揪得十分難受。
「是嗎?」他的語氣依舊是淡得教人頭皮發麻的輕冷,「我知道了,既然是令人傷心的過往,就別掛在心上,把他們忘了吧!」
說完,他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她,看見她一頭長髮宛若絲緞般迤邐雙肩,身子大半被包裹在被褥之中,只有胸前一小片肌膚從錯開的深衣襟領之間坦露出來,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塊白淨剔透,卻顯得分外誘人。
沈晚芽注意到他的視線,不自覺地伸手揪住領子,縮起雙肩,確定自己不再有半點裸露。
但是即便如此,她的雙頰與耳朵還是忍不住泛起潮紅,讓她忍不住又撥出一隻手,掩住了一邊發燙的臉頰,但是才一摸到臉,她就後悔了。
該死!她在心裡責罵自己,這樣不就擺明了在告訴他,說她正覺得很困窘,被他盯得很不好意思嗎?
她的反應惹得問守陽笑了,他的笑聲雖低沉卻放肆,沒再說半句話,笑著掉頭走出門去。
沈晚芽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再也聽不見他的笑聲,才把頭埋進被褥裡,失控地大叫出聲。
「啊啊啊啊——」
該死!該死!他那麼愛笑,乾脆笑死算了啦!
第5章(1)
三月,是雲南大理最熱鬧的時節,在這個月份裡,大江南北各大商號都會趕往大理,就為取得最好的商貨。
今天,是問守陽率領的商隊要出發前往大理的日子,一大早,『宸虎園』裡裡外外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每回在商隊要出發之前,會由東家設宴,款待要隨行的弟兄們,預祝這一路平安順利。
而這回當然也不例外,每當這時,沈晚芽就會比平常忙碌,不過,因為有一直以來的規矩可循,所以只要照辦就好,也不需要特別費心。
見一切打點妥當,沈晚芽從設宴的正院退出來,想趁著這一段空檔歇口氣,但是,要等到問守陽的商隊出發之後,她才能得到真正的清閒。
「芽兒姐!」
她聽見了一道熟悉的男人嗓音,說是男人,或許該說是男孩,畢竟秦勇今年才不過十七歲,雖然四肢和身軀都已經有著屬於男人的硬朗,可是,就只有那張圓潤的臉龐,還是未脫大男孩的稚氣。
「小勇。」
沈晚芽沒意料會在園子裡見到他,心裡有些訝異,不過眼下無人,再加上今天園子裡人多紊亂,就算多他一個也無妨,她也就寬了心,笑著看他一臉靦腆地走到她面前。
「芽兒姐,之前你說那個蘇老爺還想再要一隻我和哥哥養的蟋蟀,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他打開攢著雙手,交給她一隻以細竹編織的懷籠,裡頭傳來蟋蟀悅耳的叫聲。
「嗯。」沈晚芽笑著將懷籠接過手,「真是辛苦你了,還要跑這一趟,謝謝小勇,回去也替我謝謝震哥。」
「姐姐自己跟他說,震哥也來了。」秦勇退開了兩步,一名比他瘦實的男子從廊柱後走出來,「本來是他要來的,是我硬纏著他一起來,芽兒姐就不知道他多凶,路上一直在罵我是只跟屁蟲。」
秦震一腳從他的屁股踢下去,把他踢得哇哇叫,「哭哭啼啼說要跟,這不是跟屁蟲是什麼?」
「就你可以來看芽兒姐,我就不行嗎?」秦勇捂著屁股,一臉委屈叫道。
沈晚芽被他們逗笑了,從小到大,他們兄弟兩人就很會吵鬧,總是哥哥秦震在欺負弟弟,可是,如果秦勇受了誰欺負,他這個哥哥又會變成最強悍的守護者,幫弟弟討回公道。
「不要再鬼叫了,沒看見芽兒在笑了嗎?」秦震說完,又補給弟弟一個響頭,一把捉住他的領子,不客氣地將他往後一扔。
「震哥。」沈晚芽停住笑,沒轍地歎了口氣,「你們老是這樣吵吵鬧鬧的,難道就不怕你們爺爺泉下有知要跺腳生氣嗎?」
不同於秦勇的憨厚老實,秦震的頭腦得到爺爺真傳,一向就十分聰明,身長雖與弟弟差不多,但是比較瘦削結實,再加一張臉龐長得俊俏,所以在女人的脂粉堆裡很吃得開。
「那老頭子有什麼好不滿意的?我今天來就是要來問你,可不可以想個辦法,讓咱們兄弟告假,出城去給他掃掃墳,拜個香火和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