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再過幾天就是秦爺爺的忌辰了。」沈晚芽點點頭,「這不難辦,回頭我覓個事由,讓葉大掌櫃命你們去跑腿辦事,把事情辦好之後,就出城一趟,切記快去快回,不過,像這種為先人掃墳的事,就算不來找我,我想葉大掌櫃是個明理人,只要你們向他提起,他會肯准的。」
「還不都是震哥想見芽兒姐,才會——啊!不要打啦!」秦勇機靈地躲開兄長的拳頭,一眨眼就跑得遠遠的。
沈晚芽看著秦震,注意到他的耳根子有些泛紅,悶咳了聲,強作鎮定地對她說道:「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啦!我只是聽說你最近被東家給欺負得很慘,想來看看你的狀況而已,我知道,只要東家待在園子裡沒出門,你的日子就一定過得不太好。」
聞言,她微愣了下,旋即失笑出聲:「我沒事,是真的,想來這回是他手下留情了,也說不定是我真的變百毒不侵了,總之,這次我是真的沒有被他故意刁難,信我,真的沒有。」
說完,她抿著淺笑,眸底泛過去時抹深思,其實,秦震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在這『宸虎園』裡,誰都知道只要有問守陽在,她就沒好日子過。
他可以想到一堆法子折騰她,在她還是個小丫鬟時,他曾經要她剝一大簍子的赤小豆,剝完了還要按照豆子的大小分缽,還記得她辛辛苦苦分了一整天,結果被他挑出在大豆子裡有一顆小豆子,他把所有的豆子又全部倒成一堆,要她重新再分,這當然只是他「豐功偉業」之中的一件而已。
在她不容易熬成大丫鬟,手下有幾個小丫鬟聽她差遣時,日子卻更難捱了,因為,他會把幾小丫鬟犯的錯全怪到她的頭上,當然身為她們的指導者,她是責無旁貸,可是,每次她們弄砸一件事,事無大小,他都會要她一個人把事情獨力辦好,不能假他人之手,而且,那天晚上她還要到他書房裡去罰站,去當磨墨丫鬟,聽他的冷言教訓。
不過,他肯開口說話倒還算好的,就怕他大爺冷著臉不吭聲,偶爾抬頭與她相視兩無言,才更教她站立難安。
但是,他只罰她跪過一次,就只有在祠堂前的那一夜而已,在那之後,他給的最大懲罰,不過就只有讓她面壁思過,與偶爾捱頓餓而已。
如今,她是小總管了,難免偶爾還要挨頓冷嘲熱諷,可是沒再被罰過站,也沒再捱過餓,大概是礙於她的總管身份,再被責罰,總是不好看吧!
秦震盯著她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而忍不住泛出的微笑,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嘴角,「我早知道會讓你這麼辛苦,就不要聽你的話,不要去替你偷東總管的錢袋,還要把你打個半死。」
聞言,沈晚芽的目光一瞬間沉了下來,「我們不是約好再也不提起那件事情的嗎?震哥,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我——」秦震一向就最怕惹她生氣,早先,他在心裡將她當妹子,可是,如今他不想只是再當她的兄長,看著她成天圍著那個問守陽團團轉,為那男人做牛做馬,他就滿心不是滋味。
沈晚芽緊抿嫩唇,盯著他略顯得無措與慌張的眼睛,在他們相交的目光之下,那一日的光景彷彿仍舊歷歷在目。
打下去!我要你們用盡吃奶的力氣打我,誰也不准手下留情!
她對著他們兩兄弟喊道,表情十分堅定,因為她必須找個出路,替他們三人打個可以落腳的去處!
要不,他們幾個都還只是孩子,最大的秦震還不到十三歲,而她剛滿十二歲,最小的秦勇不過才十歲而已,就算靠著秦老頭傳授給他們的幾門賭術,沒後台沒靠山,再加上兩兄弟要躲仇家,再好也不過就是一輩子偷拐搶騙過日子,只要不留神出了差錯,他們便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所以她必須賭!
就算最後的結果是輸,總好過一次也沒嘗試就放棄。
不行啊!芽兒,咱們下不了手,要是不小心把你打得內傷,還是把骨頭給打斷了怎麼辦/?
秦勇急得哭了出來,拉著她的袖子,不停地搖頭。
打斷了最好!這樣更能夠取信於那位老人家,快打!
她把一根棍子交到秦震的手裡,他幾次都將它給扔了,對她大叫說打死他也絕對不會動手打她!
把眼睛閉上,就當成不是我。
她最後一次撿起棍子,交到他的手裡,朝他露出一抹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輕軟的嗓音裡,有著三分誘哄。
終於,當第一棍落到她身上時,她感到痛徹心扉,在她滿身是傷,捉著錢袋要回去找當初還不是她義父的東福時,不經意地回眸一瞥,看見了他們兩兄弟哭得就像是自己挨打般淒慘狼狽。
「震哥,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聽你提起這件往事,可以嗎?」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想要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因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地步,她不想要冒任何一絲風險。
在她的心裡,當然也不只是為了自己在打算,秦家兄弟在她眼裡,是再交心不過的好友兼家人,她比誰都熟悉他們的個性與特質,這些日子,她心裡對他們的將來也都已經有了打算與安排。
秦勇的個性憨厚單純,一向最聽她的話,所以她不擔心,如今,她就怕個性聰明卻不馴的秦勇會壞事,她要給他找一個可以歷練身手與性格的地方,而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經找到了對他而言最好的去處,現在就等時機成熟,再向他開口而已。
秦震聽見她半帶誘哄規勸的口吻,忍不住一時怒火上心,「怎麼?你現在是拿小總管的威權來壓我嗎?放心,我絕對不會去對任何人說你當初是如何用盡心機,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接近東總管!反正你現在是鼎鼎大名的小總管,就算說了誰會相信我呢?」
他像是吃了火藥般的怒氣,讓沈晚芽感到微微的詫異,此刻,在他們之間瀰漫著一股像是搖撼不動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