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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你可以起來了!

  即便有義父半夜裡送來的襖子穿在身上,經過一夜冷風凍露,她還是冷得蜷成一團,聽見他渾厚的嗓音,她抬起頭看著他,那一刻,他原本就高大頎長的身軀,在她的眼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而在他的身後,跟著義父和幾名奴僕,鳳姨和叔爺則是前一晚就被人給看住,因為問守陽下令誰也不許來幫她說情,更別想私自放她起來。

  終於得到他的釋放命令,她當然一刻也不想多跪下去,可是,她低頭看了自己的雙腿,早就已經因為久跪而失去了知覺。

  怎麼?還想繼續跪下去嗎?很好,我可以成全你,沒關係。

  說完,他冷笑了聲,似乎真的有此打算。

  我起來!我要起來!

  她驚慌地喊叫,用雙手撐著地板,才勉強讓雙腿挪動了下,她顫顫巍巍地起身,樣子就像是一隻初生的小羊兒,每多挪動一下,她的腿就發出疼痛,就在她整個人都要站起來時,忽然一個腳軟,讓她整個人跌趴到地上。

  還記得,就跌在他的腳跟前,他一雙沾染著晨間露水的靴履就映入她的眼簾,卻是一動也不動。

  那一跤跌得她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疼痛,但是,問守陽不允許任何人扶她,沉冷的嗓音喊住了要跑過來扶她的義父,他要她自個兒爬起來,她忘不掉他眼裡如冰的寒意,凍得她骨子裡跟著顫慄起來。

  誰也不許扶她,讓她自己站起來。

  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讓她光是聽著,都覺得被他的話給砸痛了,她再不怕痛,勉強自己站在他的面前,就算兩隻腳都在發抖,她也絕對不會在他的面前倒下第二次!

  「義父,你說,這些年芽兒做得好嗎?」

  「好,當然好,如果你做得不夠好,怎麼會被稱為是萬能的小總管呢?」

  「那為什麼……為什麼……?」一連說了兩次「為什麼」,但是,後頭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接續不下去。

  因為,她明白自己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答案,除了她的爺以外,誰也答不了她。

  從那天之後,她決定要讓自己變得很好,好得讓他再也無法挑剔。

  但是,他就是有本事找她麻煩,挑她錯處。

  原本,她想是因為自己仍舊做得不夠好,但或許,她根本就不是做錯了事情才惹他生氣。

  也或許,她並不是做得不夠好,而是她就算做得再好,也不能換得他對她一丁點的仁慈。

  她轉開眸,明明前方什麼都沒有,卻像了出了神似地,目光變得非常遙遠,眼底有著一層淡淡的迷濛,像是悲傷,像是困惑,而真正的心情竟然連她自己都無法弄清楚。

  東福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義女今天的情況很不對勁,可是,只要她不肯開口說清楚,他也就不追問原因。

  因為,他曾經答應她不過問,也絕不袒護,這麼多年來,就看著她憑自己的聰明與努力,獲得了眾人的賞識與肯定。

  最後,他只是伸出手掌摸著她的頭,見她轉回眸光,義父女兩人相視一笑,這些年來,她跟在他的身邊學做事,從來就沒有不細心勤快的時候,而他這個一貫被說是嚴正不阿的大總管,竟為了她而有私心,想盡辦法給她找師傅,不管是琴琪書畫也好,還是她希望能夠學一些胡人們的話,只要他能替她辦到的,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給她。

  就算是對待親生的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安慰,因為他沒有娶妻生子,沒想到在晚年竟然有機會可以嘗撫養女兒的滋味,算得上是老天爺給他最大的賞賜。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男人的嗓音,擾醒了他們父女二人的目光交流,「東總管,千日來給你問脈了。」

  「姬大夫,快進來。」東福對外回答道。

  走進屋裡的是一名約莫二十出頭,面容清俊的男子,姬千日年方廿五,以年紀而言,他看似歷練不夠,可是,他從五歲開始就隨著父親到處行醫,見識無數,近兩年才在京城落腳,在城南的胡同裡開了間小醫館。

  姬千日沒料想見到沈晚芽也在,他頷首打了聲招呼,「沒想到小總管人也在這裡,我剛到時,就聽人說小總管鬧失蹤了,才想過來見東總管時,不知道該如何對老人家提起,這不好了,我不必傷神了。」

  「我不過就是想要靜一靜,是他們太大驚小怪了。」回小院時,她特地避開有人走動的地方,想回來稍做整理,才不會教人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

  雖然室內的光線不太充足,可是姬千日不比東福,畢竟是年輕人,眼力自然也好,再加上身為醫者,可以明顯得感覺到沈晚芽的模樣與平日不同,他更是沒有忽略掉她白皙頸膚之下,印著幾抹紅瘀。

  沈晚芽注意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地伸手掩覆著脖子,「姬大夫,你在看什麼?我義父還在等你診脈呢!」

  「好,我先診脈,回頭再跟小總管說問脈的結果,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話呢?」姬千日微笑,話中有話。

  「我想不太方便。」沈晚芽知道他想說的並非是義父的病情,想也不想,就回絕道:「如果診脈之後,義父的病情沒有改變,那就請姬大夫先回去,改日我再找你談,可以嗎?」

  姬千日頓了一頓,「那當然好,我就先請脈了。」

  「大夫請。」沈晚芽退讓了兩步,讓他過去,看著他給義父把脈問診。

  第6章(2)

  她站在一旁注視著,表面上十分平靜,可是心裡卻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站立難安,總覺得自己就算什麼都不說,也會被人瞧出端倪,讓人看出來她已經不是昨日的沈晚芽。

  終於,她再也沉不住氣,說了聲:「請恕告退。」轉身匆忙地離開。

  在她的身後,東福很明顯的靜默了半晌,對著姬千日問道:「她今天很不對勁,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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