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腫的眼睛,紅紅的鼻,還有流血的嘴唇,可憐兮兮。
他輕歎一聲終究還是不忍心,吻了吻她。
她哽咽著撲入他的懷裡,抱著他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不再是壓抑而沒有聲息的哭泣,而是大聲又酣暢的哭,眼淚不斷地掉出來,淌濕了他的胸膛。
他抱緊她,手掌在她身上徐徐的撫摸,像是安撫也像是輕哄,隨她哭,任她鬧,終於,等她哭累了,慢慢地睡著後,她的手還是牢牢地抱著他的腰。
他輕輕地為她調整姿勢,她卻不舒服地皺著眉,哭太久讓她的聲音依舊還是抽噎,喃喃地道:「唔……楚沛,不要吵。」
他心裡的陰霾,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被揭了開去,一片晴朗。
接下來的日子,無風無雨好晴天,他們的生活依舊是平淡而且快樂的。
她乖巧地跟在他的身旁,他們像是天下間最普遍的情侶,做著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事。
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睡覺,簡單的牽手,深情的擁吻,激烈的做愛,年輕的情感從來都是熾熱如火的。
每次青伯夫婦看到他們手牽著手去買菜、散步,就會取笑他們,她每次都會紅著臉靠在他的身邊,而他則是唇邊帶笑,心情愉悅。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就過完,她要回台中的家裡,畢竟暑假兩個月的時間她都在外面晃,也說不過去,於是依依不捨地分開,因為他還要留在南部拍些照片,所以她一個人回了家。
分開的日子,很奇怪地想念,但他每天的電話和簡訊總是會讓她的心情特別好,不過最近他們的聯繫變得比較少,他去了外地拍照,要幾天的時間,而且山上訊號不好,也少有機會可以打電話、傳簡訊。
「舒以安,快出來吃飯。」處於變聲期的鴨嗓在客廳大呼小叫,吼得整幢樓都聽得一清二楚。
舒以安望著手裡的手機,咬了咬唇,裡面只有一封她打到一半的簡訊,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刪掉,算了,也許他手機訊號不好,根本就收不到呢。
「舒以安!」鴨嗓再度尖叫,粗嗄地刺耳。
「來了啦!」她不甘心地起身拉了拉身上滾皺的裙子,將手機塞到口袋裡,打開房門走出去。
舒家是很簡單的五口之家,舒父是普通的公務員,媽媽在醫院當護士,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舒以安在中間,她哥哥跟她相差七歲,早就已經工作搬出去住,她在台北唸書,比她小三歲的弟弟目前在台中念高一,正處變聲期,又敏感又壞脾氣。
爸爸上班去了,媽媽也在醫院,就留著兩個小孩看家,舒家衛被迫弄了午飯,滿臉不開心,而且某人居然還要三催四請才出來吃飯,氣得他快要跳起來。
「搞什麼這麼久才出來!」
「小孩子管那麼多幹嘛啦。」舒以安慢慢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望著桌上擺的那一碟看不出是原型的東西,「這是什麼?」
「蛋炒飯啦。」
「這是蛋炒飯?」她用勺子舀了舀那些黏在一起的「物體」,可以把蛋炒飯炒得這麼像黑炭的人,真是天才,她要是會吃,就真是怪了咧,「媽媽明明有留菜,我們拿出來加熱就好,你弄什麼蛋炒飯?」
「那個……沒有了啦。」
「怎麼會沒有?媽媽做很多耶。」
「沒有就沒有,你問什麼問?」呆然叛逆期的小男生不好惹,立刻發飆。
她是淑女,不跟小孩子吵架,舒以安走到廚房拉開冰箱,發現媽媽準備的菜真的都不見了,再看洗碗台裡亂放的碟子,瞬間明白為什麼不見了。
「舒家衛,你居然把菜都吃光光?」
「怎樣啦?我餓了吃東西不可以喔?」舒家衛埋頭猛吃自己炒的蛋炒飯,其實也沒有很難吃呀,至少還吃得出飯味嘛。
「你!」伸手指住他,半晌,頹然放下,算了算了,她進房間拿錢包,乾脆出去吃,不跟小孩子計較。
「喂,舒以安,你出去買東西吃嗎?那你記得幫我包一份滷肉飯,我要多加一顆鹵蛋,對了,還有……」
這個死小孩,他還點餐?太可惡了!用力關上的大門,當作是她的回答。
舒以安走出去才發現太陽很大,天氣很熱,中午時分完全熱得要冒煙了。她雙手插在長裙在口袋裡,慢慢地走著。
好像也並不餓,又不想回家對著舒家衛那個傢伙,天氣很熱,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有點悶,她埋頭走著,不辨方向,不看路標,就這樣無意識地走著。
路邊的行道樹被太陽曬得失去水分,無精打采,樹上的蟬在那裡聲嘶力竭地拚命叫著,她伸手握著口袋裡的手機,既不掏出來看,也不放開,就這樣一直握著往前走。
周圍一片安靜,她抬起頭來,忽然發現自己居然來到了高中時的校園。
暑假的校園自然是悄無聲息,這裡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慢慢地一路走過去,找到自己最愛的鞦韆,樹蔭下陳舊的鞦韆,慢慢地蕩著。
不知道是誰在學校的後面設了這座鞦韆,剛好斜斜地對著籃球場,她念國中時每天放學都會來這裡等楚沛,經常坐在這裡看他打籃球。
她也是那時候認識康雲斯的,楚沛跟他同一屆,又是隔壁班,兩個班經常一起打球,他們打球的時候她就坐在這裡看,看著看著,就喜歡上了康雲斯。
口袋裡手機昀簡訊提示音響起,她慢吞吞地摸出來打開。
在哪裡?
是楚沛,她淚盈於睫,很緩很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回他,外面。
明明只有兩個字,她卻足足按了十分鐘才按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那麼難過,好像在生氣他離自己那麼遠一樣。
接著就是沉默了,他沒有再回傳簡訊過來。
舒以安坐在那裡慢慢地搖著鞦韆,抬頭望著那片濃濃的綠蔭,風兒吹拂而過時,樹葉被吹得晃動,陽光抓緊機會在這空隙間灑下來,照在她的眼皮上,一片白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