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柔將頭上的大草帽摘下當扇子,不停的在面前扇動著,皺起眉頭,望著腕上的手 表,不停的擦著汗。
她有雙略大於常人的眼睛、深刻的雙眼皮,還有常於不自覺間嘟起的櫻唇。她穿了 件有些泛白了的藍襯衫及牛仔褲,腳上套著雙涼鞋,背著個大大的帆布包包,在腳邊 還有兩個大皮箱。
瞇起眼睛,她將快垂到腿間的頭髮編成條粗粗黑黑的大髮辮,再甩到後頭去,將大 草帽搖動得更用力了。
「柔柔?真的是妳!」驀然有個男人跑到她面前,驚惶失措的瞪著她看。「我的天 !妳!」
「就是我。阿進,我已經等了快兩小時啦!」石柔將地上的行李提起來,東張西望 的看著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陣。「我們要怎麼回去呢?阿金跟叔叔還好嗎?」
那個有著一臉湯姆克魯斯笑容的男人聞言,馬上合緊嘴巴,他伸手攔了部出租車, 然後搶過柔柔手中的行李塞進車裡,再將柔柔推進去。
「阿進,叔叔他們怎麼了……不然你為什麼突然不說話?」柔柔愉快的深深呼口氣。「唉!好舒服喔!」
阿進非常擔憂的看著她。「柔柔,妳這回要回來,有沒有先告訴妳叔叔?」
很快的扮個鬼臉,柔柔轉頭望向窗外的街景。「拜託你阿進,我已經二十五歲了。 我還需要一天到晚的先向你們請示之後,才能有行動自由嗎?」
阿進可沒心情領略她的俏皮話,他緊張的抓住她的手。「妳是說……老天,我該想 到的!如果老大知道妳要回來,一定會先告訴我們,不成,我得把妳送回去。司機,我 們回機場好了。」
「不行,繼續往前走!」柔柔朝司機大聲的說。「阿進,叔叔休想再把我扔在南部 自己一個人過日子了。」
「妳不是自己一個人啊!不是還有秀姨跟呂叔他們在照顧妳?」阿進狐疑的說。「難道,他們……」
柔柔不耐煩的揮揮手。「不是啦!秀姨跟呂叔他們都很照顧我……可是,可是…… 反正我就是想回台北,跟叔叔一起生活嘛!」
眼看著目的地越來越接近,阿進抽出張面紙,不斷擦著額頭的汗珠。「可是柔柔, 妳不覺得應該先跟妳叔叔說一聲比較好?起碼,我可以去接妳,或者我們可以準備一下 ,看要怎麼替妳安排……」
「嗯哼,阿進,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容易大驚小怪的,所以你 們不用再把那些A片跟PLAYBOY收起來了。」柔柔做個心知肚明的表情,拍拍阿進的手 背。
苦笑滿臉的阿進無奈的看著她。「柔柔,自從妳十二歲時,突然在吃早飯時問妳叔 叔:『為什麼書上的女生都沒有穿衣服?』之後,老大已經通知我們,屋子裡不准再有 那些『會傷害柔柔幼小心靈的東西』的書跟錄像帶了。」
「真是抱歉!」柔柔愧疚的打開車門,邊打量著面前的房子。「我那時候根本不懂 ……阿進,叔叔不是住在公寓裡的嗎?」
阿進付了車錢,提起柔柔的行李。「他的公寓還在啊!只是現在他比較常回到這裡 住,進去吧!」他打開鐵門。
「大麥,小麥,下去!」聽到阿進的大喝,兩隻渾身白毛皮上灑滿黑點的狗,立刻 乖乖的從柔柔懷裡退下。牠們坐在地上,興奮的直盯著柔柔看。
「哇!大麥跟小麥都長這麼大了!我上次看到牠們時,牠們都還只是小小的小狗而 已!」柔柔跟著阿進,將身上的大帆布包扔在沙發上,看著隔著紗門的外頭悶哼著的兩 條狗。「為什麼不讓牠們進來呢?」
「不行。這兩個恐怖分子沒事就到處亂咬,所以老大說不要讓牠們進來。」阿進倒 了杯柳橙汁給柔柔,自己則是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對面看著她。「柔柔,妳這回準備在 台北待多久?」
柔柔拿開唇畔的杯子,她蹙眉看著阿進。「阿進,我不打算回南部了。」
阿進的表情彷彿柔柔說的是什麼天大的笑話。「柔柔,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老大不會放心把妳留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所以妳還是……」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地方?阿進,你們都在這裡啊!我不覺得我待在這裡有什麼不 好!」柔柔輕輕的放下杯子,正視著阿進。「況且,有你跟阿金、小李在,我在這裡是 很安全的。除非,你們不再疼我、保護我了……」
阿進苦惱的看著她。「柔柔,妳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唉!我現在最煩惱的是 要怎麼告訴老大,妳總該最清楚他的脾氣……」
「放心好了,叔叔他不會怎麼樣的。」柔柔說著拍拍阿進的臉頰,提起自己所有的 行李。「我該到哪個房間?還有空房間嗎?」
「當然有了,老大當初裝潢時,就特別為妳留了個房間。只是,柔柔,我還是覺得 妳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妳來台北度假還說得過去,至於長住嘛……我看不太樂觀! 」阿進搶過她的行李,帶著她走到樓上的一間房間。
柔柔眨眨眼睛,看著那個粉紅色的房間。從天花板、窗簾,一直到地毯,到處都是 各種深深淺淺、不同的粉紅色所構成的世界。
「怎麼樣?這是老大特別請他的『好朋友』林秀雲,為妳設計的。」阿進將柔柔的 行李都放在床畔,看著佇立在房口若有所思的柔柔。
「林秀雲?還是那個室內設計師,叔叔有沒有打算跟她結婚?」柔柔走進去拉開窗 簾,讓白花花的陽光毫不隱藏的,穿過大片的落地玻璃門,透進房裡。
阿進聳聳肩,走到門口。「丫頭,我是說真的。老大絕不會答應妳長住在台北的, 妳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去煮飯了。」
「阿進!」柔柔衝動的叫住他。「難道我必須一輩子,都在南部的別墅裡住著?等 著叔叔幫我挑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就好?」她不無悲哀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