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你的『獨一無二』嗎?好奇怪,我聽完之後,竟然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你說該怎麼辦呢?」她定定直視他,看見他嘴角緊抿,那一副拿她沒轍的熟悉表情,如今見來,竟教她覺得可恨又可笑,「都已經是這個時候了,為什麼要對我說實話呢?」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吞下喉間的梗滯,冷著臉,硬著心,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示出軟弱。
「因為你問了!若我現在不對你坦誠,這一瞞,就會是一輩子。」
這一刻,她好恨他!她恨他,恨他為什麼不繼續騙她、瞞她?!
「你有想過,我可能會被殺掉嗎?」
「想過。」
「你忍心嗎?」
「不知道,但必要時,我想我能。」
夏侯容容閉上美眸,這一瞬間,她感覺背上的箭傷在痛,心也在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她深吸了口氣,柔軟的嗓音帶著輕顫,「這些年來,每個人都道你心狠,就只有我以為不是,我以為天下人皆錯,只有我的想法是對的,殊不知,原來只有我,才是被騙的笨蛋!在外人的眼裡看來,在我們之間,處處都是我贏了,可是,他們不知道,不知道原來我輸得好慘!我輸給了你,什麼都輸了,輸到一點都不剩了!我不過是你的一顆卒子,不會回頭反顧的卒子!」
「不,容容,你對我的意義,不只是如此而已!」他急著想要解釋,「如果你願意靜下心來聽我說,我可以告訴你實情——?!」
「不必了!如今真相大白,你想說的都已經不重要了!」說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殿門口步去。
「你要去哪裡?」他喊住她。
「回家。」
「你想要回京城去?」
「你把『龍揚鎮』給我了,你忘了嗎?」她回過美眸,噙起一抹淺淺的笑,彷彿在說他的話聽起來真有趣,「若是從前心高氣傲的我,或許會一怒之下,把那地方還你,可是我不是從前的夏侯容容了,而且,我靜心想過,這些年來我所吃的苦,所犯的險,絕對值得擁有那個地方,所以我不會把它還你,現在,它屬於我,我要回去屬於我的地方。」
「容容!」他箭步上前,大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緊捉住不放。
她使勁兒想掙開,終於在發出近似疼痛的嗚咽之後,逼他放開掌握,她曲起手,按住被他握過的地方,「不要喊我,從你寫下『放妻書』的那一刻起,你與我就再也沒有一丁點關係了。」
「容容!」他再喊她,這聲呼喊中,有他未能說出口的千言萬語。
「別喊我,汗王陛下,你已經如願見到我了,該滿意了吧?」她閉上美眸,深深地喟歎了口氣,昂起帶著一絲蒼白的嬌顏,再睜開的美眸之中,已經是心若止水的淡定,「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如今,還我自由吧!」
她堅決要走,他無力挽留!
在她離開之後,喬允揚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大殿之內,面無表情,只是感覺心裡有一個地方,因為被深深地挖空,而狠狠地痛著。
這時,端王帶著幾名將領進來,見到他失神的模樣,頗不以為然,「你沒有告訴她,我國答應與中原議和的真相嗎?這場仗我們不見得會輸!是汗王你最後放棄,才會功虧一簣——?!」
蕭剛驀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激動的端王,給了他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在這敏感的時刻多說話。
喬允揚無心注意一旁眾人的動靜,只是出了神似地陷入思緒之中。
十年。
這一場局,他布了整整十年,總以為萬無一失了,卻沒料到,竟然到最後,老天爺開了他一個大玩笑,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的「意外」!
驀然,喬允揚放聲大笑,心痛至極的大笑,彷彿顛狂了似的大笑,洪亮的笑聲響徹了整座大殿,餘音繞樑,久久不絕。
「哈哈哈……」
他覺得可笑,覺得這天底下再沒有比眼前這一切更可笑的事了!
這時,一旁的端王與將領們見他狂肆的笑,不由得面面相覦:都是驚疑不安的,因為,他們從未見到這個男人如此失控的模樣。
這幾年,他們在這位汗王的身邊,只見過他從容的冷靜,運兵如種的睿智,在他的帶領之下,他們的心裡都很篤定,問鼎中原絕對不是夢想。
而如今,看著眼前的他,讓他們只有一個感覺。
原來,他們以為天神般的汗王,也不過是血肉之軀,是一個有愛有恨,會悲會痛的普通男人……
「小娘,看樣子,今年的芍葯應該會開得特別漂亮。」
「嗯。」
夏侯容容與喬裴意坐在「昊風院」的院子裡,石桌上擺著簡單的茶食,在他們周圍有幾盆含苞待放的芍葯花,是完刺不久之前,讓人從洛陽那裡帶來的,總共幾十盆的芍葯花,夏侯容容指示擺放在幾個地方,就連總號的大堂裡,都有幾盆,她笑說多擺幾個地方,到了開花時,才能到處生香。
她曾問完刺,洛陽出名的是牡丹,為什麼不是送她牡丹而是芍葯?
因為他說,你雖有牡丹之姿,卻似芍葯不屑做百花之王,而且牡丹不若芍葯,花開生香,我也認為,芍葯較之牡丹,更勝一籌。
夏侯容容不必細問,也知道完刺口中所說的那位「他」是誰,也因為知道,所以她也懶得再問,盛情難卻地留下了芍葯花,眼看再過幾日,就會盛開。
「風爺?!」
「阿爹!」
老譚與喬裴意吃驚的喊聲幾乎同時響起。
聽見他的到來,她沒有回頭,身子卻是不自禁地泛過一陣輕顫,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背後,用他那雙灼銳的眼眸直盯著她。
「老譚,送客!」她沒有二話,下達逐客令。
「風爺……」老譚一時左右為難,看著喬允揚神色沉靜的臉龐,兩邊都是主子,該聽誰的,令他不知所措。
「阿爹還回來做什麼?當初你不要小娘,狠心讓小娘一個人面對凶險,你現在還回來做什麼?」喬裴意再忍不住氣憤,開口大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