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傻了……」她閉了閉眼,笑得比哭還難看。逾一年的傾心相待,怎可能短短一周時間就抽離?
她平復心緒走出來,就見陶蜜亞緊張兮兮地坐在床沿,像是被主人遺棄的狗兒那般,垂著耳看向她。「嚴重嗎?我跟護士小姐拿了傷藥,我、我幫你用……」
「好。」杜樂茵一笑,坐下來,任好友替她處理傷口。
四周很靜,早晨的日光從采照良好的窗戶映進室內,使醫院病房雪白的牆壁好似瑩瑩發光。杜樂茵看向好友,只見她正專注地低垂著頭,細心動作,不禁揚起唇來,恍如回到高中那時,她們也是這般握著對方,相互激勵打氣。
陶蜜亞外在表現強硬,很多人以為在她們這段關係裡,她是負責主導的那個。
多數時候的確是如此,可陶蜜亞私底下遷就她的也不少,每回若有爭執,總是陶蜜亞率先敗下陣來退讓。她外剛內柔,尤其對自己人更講義氣,好得不得了,杜樂茵清楚知曉自己之所以能傻傻地清高至今,都是因為有陶蜜亞的相伴、容許。
蜜亞是她這一生獨一無二的最好朋友,她的心已傷痕纍纍,至少好友的心,她想牢牢保住。
這是她僅剩的,唯一不會失去的東西了。
「我跟礎洋很好,你不用擔心。」
「真的?」陶蜜亞抬頭,看著好友淡然微笑,嘴唇顫動,開合了數回,終究還是把話吞了回去。「那就好。」
她……說不出口。
一方面是怕杜樂茵知曉了真相,太過傷心;另一方面,她不知道好友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她,就算這只是簡礎洋單方面的想法,疙瘩仍是免不了的。想到這兒,陶蜜亞幾乎要恨起那個用情不專的男人。
杜樂茵心知自己拙劣的演技肯定瞞不過好友,想了會兒,索性半真半假地道:「好吧,我們最近確實有點問題……」
陶蜜亞猛抬頭。「什麼?」
她笑了笑。「小事啦,最近調來一個新組長,她好煩,規矩好多,專櫃小姐都在抱怨……我回去跟礎洋聊到這事,他就說要換別人過來,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就……吵起來了。」說著,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結果就冷戰到現在。」
陶蜜亞聞言心情複雜,但……多少鬆了口氣。「礎洋這傢伙也太不長心眼了!真以為自己是總經理啊?呸,不過是個特助!況且你最不喜歡這種事,怎交往了一年,他還不清楚……」
她故意把話說得刻薄,盼好友聽了,能趁此把感情收回一些。不料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杜樂茵胸口一痛,隱隱歎了口氣。「是啊……」他確實不懂。
不懂她要的,從不是那滿櫃子派不上用場的物品。
她們各懷心事,杜樂茵怕再留下來會露出更多破綻,索性早早告辭。她走出醫院,這一陣子反覆思考,已初步有了一些打算。
她必須離開。
再這麼不幹不脆地拖沓下去,她肯定會變得越來越沒用,變得只要能夠待在他身邊就好,貪戀他的懷抱及溫暖,戀棧假像,忘卻了對愛的堅持。那樣……她就真的太可憐了。
不告而別是不可能的,她的生活、工作、朋友都在這兒,太勞師動眾,何況她也沒做錯了事需要逃避,她只是要搬離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給自己一個空間,好好地療傷止痛,重新呼吸,感受人間。
偏偏要用什麼理由,她還沒想好。
假若貿然搬離獨居,就算簡礎洋沒知覺,陶蜜亞肯定也會察覺到不對勁。不論如何,他們都是她生命裡重要的人,佔有一席之地,她捨不得傷害他們,也不想往後見面大家尷尬,只得從長計議,誰教她身邊這兩個人,都是一等一的精明?
就唯獨她,傻傻地給人騙身又騙心,足足一年。
「唉。」杜樂茵自暴自棄地想。
其實簡礎洋並未「騙」她,只是沒告訴她,他愛的另有其人。
想想這一年來不論在何種情境下,他從不曾開口說愛,真是……夠誠實的了。
第5章(1)
杜樂茵近來狀況不佳,身邊週遭的人都有察覺,尤其是按摩店裡與她素來交好的阿銀師傅,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後更是氣得不輕。
「好啊好啊好啊,當我老頭子老了,整治不了他這個小混蛋?!敢欺負我家寶貝,這次我要他直的進來橫著出去!」
喝啊一聲,閒暇時候在練劈磚的阿銀師傅,功力又更精進一層。
杜樂茵看得頭皮發麻。「不用啦,這事……我自己也有責任。」當初阿銀就勸過她的,是她不聽,天真地以為事在人為,可以改變,而他後來的疼寵,也使她誤會了那就是愛,沒去追究。
事已至此,她不想再多責怪什麼。
就算把自己當成被害人,埋天怨地,付出去的感情不會回來,她也不會為此多開心分毫。
現在,她只想從這出不屬於她的戲碼裡,平靜抽身。
阿銀歎了口氣,收回將那小混蛋揪來拆骨斷筋的念頭,想了一會兒,道:「丫頭,你要真想不動聲色地搬,爺爺我這兒倒是有個方法……」
「什麼?」杜樂茵黯淡的眸瞬間亮了。
阿銀看得心疼。這丫頭的眼眸過往總是光采四射的,如今卻被折騰得這般幽暗無光,他心裡哼哼,決定不論如何,都不會讓那小子好過!
簡礎洋發覺,最近的杜樂茵似乎有些奇怪。
她依然還是那副溫溫淡淡的樣子,可整個人散發出的感覺不同了,從前在家裡她總是穿得很隨興,有時拿他穿舊的T恤便套在身上,坦露那一雙潔白溫潤的腿,在家裡像個貓兒似的蹦蹦跳跳,不時哼曲,可愛甜蜜。
現在,她卻整齊地穿好了睡衣,扣子扣到第一顆,靜靜地坐在那兒像個石雕,沒有溫度。她不再靠近,偶爾將她攬進懷裡,更是四肢僵硬,不若從前那般甜甜地蹭過來撒嬌,親吻以後的表情總是顯露一股難以抹滅的憂傷,惹人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