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芸在沙發上躺下,扭了半天才找到合適的睡姿,閉上眼,要自己假裝房間裡只有她一人。
然而她才躺沒幾秒,一件鬆軟的被子突地蓋了下來,她錯愕的睜眼,卻只見他已轉身的背影。
他淡淡的道:「你要是感冒我很麻煩。」
她愣愣望著他躺回床上,關燈,心口不知為何突然發熱起來。
第4章(1)
李容芸就這樣待了下來。
自那天之後,他再也沒向她提起過任何關於兩年前的事,包括她怕床的原因。
她想,他大概已經猜到兩年前她也是受害者了吧!
但那反而令她更迷惑了。
胡於宸當初說綁架她是為了報復,但幾天下來他沒有任何報復手段,卻也不肯放她離開。他的事業明明幾乎都在大陸,如今為她耽擱在台灣。
難道他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吃午餐。」胡於宸自廚房中走出,手裡端了兩盤咖哩飯,濃郁的香味完全激起她的食慾。
當然那也是他煮的,她深深覺得「綁匪」當得像他這樣,實在太有良心。
拿起湯匙挖了幾口,微辛的咖哩香味自舌尖蔓延,她忍不住道:「很好吃。」
胡於宸覦了她一眼,「那是你太好養。」
其實他的廚藝非常普通,下廚僅是為了不讓自己餓死,也只有她會覺得美味。
只是憶及先前看到有關她的資料,他想他或許能夠理解原因。
或許是李容芸本人的氣質使然,許多人以為她是被養在溫室裡的嬌貴花朵,事實上先前他也這麼以為,直到看了屬下呈上來的資料,才曉得她自幼父母離異,過去十多年皆與母親相依為命。
她們母女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李鵬家財萬貫卻從未想過資助她們,直至高中時母親因意外成了植物人,她才被沒有其他子嗣的李鵬接回李家,而後她母親在半年多前去世。
外界總以為李容芸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小姐,可別說那十多年的苦日子了,即便是在李家的生活,她似乎仍過得不是很好。
李鵬表面上看似大方,實際上待她苛刻,兩年前的那晚,恐怕她才是真正被強迫的受害者。
那晚他雖然喝多了,意識卻還很清楚,她的生澀和無措、微弱的泣吟,確實不似作假。
原本口口聲聲說要報復,現在發現她比他更無辜,胡於宸難以形容內心的複雜感受。
她明明是他追尋了三世的愛人。他怎麼會以為她在轉世後,就失去那份善良純真?他實在無法原諒自己先前竟還誤解她。
「可以和你談談嗎?」一個怯怯的聲音喚回他飄遠的思緒。
他抬頭,見坐在對面的李容芸正瞧著自己,「你想談什麼?」
她遲疑了幾秒才道:「你打算這樣留我留到什麼時候?」見他沉默著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她又說:「我並不是芙娘。」
他頓了頓,開口,「我知道。」她已不是芙娘,而是芙娘的轉世。
「不,你不知道。」她歎了口氣,「不然你早就放我走了,畢竟你已經沒要找我算帳了不是嗎?」
胡於宸揚眉,訝異於她的敏銳。
她說的沒錯,最初他綁架她的動機已不存在,現在之所以還不願放人,確實足因為她是芙娘轉世的關係。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問題。
李容芸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似乎並未動怒,才小心翼翼的續道:「胡先生,我無意提起你的傷心事,但你的女友已經過世了,也許我和她外貌相似,但我們是全然不同的個體,你永遠沒法在我身上找到她的靈魂。」
她不是瞎子,看得出當他望著自己,偶爾會流露某種熾熱的情緒,如同兩年前那晚他衝著她喊「芙娘」那般。
她倒不是那麼介意被軟禁在此,畢竟外面沒有值得牽掛的人或事,他也待她不錯,只是她無意當誰的替身。
他對那位芙娘小姐的深情確實令人感動,但她不是芙娘,不希望他因移情作用而待她好。
「你們的確很不一樣。」胡於宸同意她的話。
他記憶裡的芙娘,是個需要人呵護關懷的柔弱女子,眼前的李容芸明明與芙娘樣貌相同,卻有著堅強的內心。
同樣是被強迫與自己不愛的男人在一起,芙娘在成親的前一晚上吊自盡以示堅貞,李容芸則活了下來。
他看得出來,兩年前的那晚其實帶給她不小的傷害和後遺症,甚至讓她從此害怕床,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堅強的活著,在人前表現正常,甚至能夠平靜面對他這曾無意間傷過她的「綁匪」,卻將不愉快的惡夢留待夜晚獨自承受。
這樣的她,勇敢得令人欽佩。
儘管他愛的是芙娘那樣柔弱可人的女人,卻也不由得欣賞李容芸的堅強。
「既然你都清楚了,為什麼還繼續和我耗在這兒?你身為公司老闆,還有許多重要的事得處理不是嗎?」她不解。
「你說的沒錯。」許久,他終於同意她的話,「吃完午餐,我送你離開。」
這下換李容芸愣住了。她是想說服他放了自己沒錯,可沒想剄他竟答應得如此乾脆,「你肯讓我走了?」
「難道你不想走?」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忙搖頭,想了想,又道:「謝謝。」
「不用向我道謝,隨便把你帶來,是我唐突了。」他淡淡的表示。
胡於宸想通了,這世的李容芸與芙娘個性相差甚遠,加上又已無前世記憶,一直將她困在這也不是辦法,最好換個方式與她重新來過。
要說服一般人相信前世今生並不容易,這事他還得好好想該怎麼處理。
知道可以離開了,李容芸心不在焉的吃著咖哩,不知為何心情有點混亂。
她沉默著探究自己的心情,而胡於宸似乎也正想著別的事,兩人各懷心事,午餐都吃了大半,卻誰都沒再開口。
最後還是她先受不了這樣沉窒的氣氛。
「既然以後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了,那我可以問問關於芙娘的事嗎?」由於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麼,只好提起她唯一知道的名字,「當然,如果你不想談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