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擊,相柳無法響應。
她……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些秘密,他從來不曾吐露。對外,他一直讓世人認為相府之所以能屹立不搖,全是他運籌帷帽,但是當他成就相府時,同時也成就自己。
「你滾!我不要見到你!你滾!」倪學寶用左手將桌上所有的書本掃落地上,連硯台都拿來扔他。
砰的一聲,門被人用力推開。
「學寶,你在做什麼?」倪學柔驚呼。
「姊……」倪學寶想出聲安慰姊姊,卻看不清她的臉孔,一張、兩張……重迭在一起。
「啊……」倪學柔來不及接住癱軟的妹妹。相柳比她快一步,上前摟住倪學寶,連忙幫她把脈,發現她是怒氣攻心,一時受不住才會暈厥,但是另外還有一個怪異的脈象,人的體內怎麼可能同時存在兩種脈動?除非……他面露驚詫。
奇觀!諦聽發誓,這絕對是史上頭一遭,泰山崩於前都能無動於衷的相柳,當年面對相家異變,才八歲的他可以冷眼旁觀,連滴淚都沒流,現在居然嚇到呆愣。
很有趣!
「學寶有孕在身,這樣會不會動了胎氣?」
「動胎氣?」相柳瞪著諦聽。這王八蛋怎麼可以語氣這麼平和的詛咒別人?
「叫大夫!快叫大夫!」
他不敢亂動,很害怕。
他居然是害怕,怎麼可能?
但該死的,他真的害怕,怕到不敢輕舉妄動,深怕會扯動到她,萬一……
倪學柔阻止相柳繼續待在倪學寶的房裡,在大夫來後,堅持他一定要到外面候著。
相柳千百個不願意,但是清楚的知道和倪學柔僵持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延誤大夫診治病況。他是屈服於倪學寶,絕不是因為倪學柔的威脅。好!把他關在屋外這口氣,他吞下,但是叫諦聽看著他做什麼?
相柳知道自己大可以任性的離開,然而相隔一牆的牽掛……算了!他弄定。
「不喝杯茶嗎?這可是上等的武夷山好茶。」茶水入口回甘,還帶點微微的柑橘甜味,這是依倪學柔的喜好而改良烘焙的冬茶。
「相府裡多的是。」相柳冷聲回絕。
「還對於六年前那筆生意被我搶走的事感到忿忿不平?」
「那種無法塞牙縫的生意,被你檢走,我剛好省麻煩。」
若諦聽的記憶沒有出問題,錯失六年前那筆生意,明明造成相府元氣大傷。看樣子,相柳小心眼不是傳聞,很愛記恨哪!
「莫非是之前安息的事?」
「最後我還是拿到貨源。」相柳咬著牙。
「當然,我還記得那票人偷雞不著蝕把米,來我這裡時,那些香料全都毀了。」
「諦聽,你到底想說什麼?」相柳不認為諦聽真心想和他閒話家常。
諦聽不再拐彎抹角,「你知道她們的故鄉在哪裡嗎?」
「學寶提過,比大秦還要遙遠。」
「她們來自距離現在有一千三百多年的未來,你相信嗎?」
相柳冷冷的瞟了諦聽一眼,「你相信?」
「別說你沒有懷疑過倪學寶不是我們這年代會教養出來的女孩,難道你從來不覺得好奇?為什麼倪學寶的行事作風迥異,提出來的獨特見解甚至比見多識廣的男人還要犀利?」
「就算她的確是來自一千三百多年後,又如何?」相柳知道事實無法強辯,光是她懂得番語這件事就很難解釋,更別提其它。「只要她在這裡就好。」
「如果她決定回去,你能阻止得了?」
一句話成功的描住相柳的咽喉,讓他無法回答。
「一千三百多年的距離,一旦離開,誰能保證還有再見一面的可能性?你和我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相柳緊握拳頭,轉身就朝諦聽一陣攻擊,雙方交手十來招,最後諦聽一記反擒拿,止住相柳狠厲的攻勢。
「就算你把我打死,事實還是不會改變,我現在是要跟你找出一個阻止她們離開的方法。」
相柳收斂氣勢,「什麼方法?」
「你把倪學寶帶走,我會阻止柔柔去找她妹妹,只要她們兩人不湊在一起,就無法回去。對了,還有一名姓古名鳳玉的女子,也不能讓她們碰頭。」
「好,一言為定。」相柳求之不得。
「怎麼帶走倪學寶,你必須自己想辦法。」
「成交!」
第9章(2)
小僕背著藥箱,推開門,大夫緩緩的跨出門坎。
相柳連忙迎上前,「她怎麼樣?」
「怒郁攻心,才會一時喘不了氣,暈過去。夫人懷胎初期,別讓她的情緒波動太大,最好多吃點補品,我等會兒會開張安胎藥單。」
「好,還有什麼需要注意嗎?」相柳問得很詳細。
「目前最好讓夫人多躺著……」大夫殷殷提點事項。
幸好他不清楚眼前的卓然男子就是相柳,否則應該不敢這麼叨絮囉峻。
夜深沉,相柳從客房潛至倪學寶的房外,知道經過稍早的折騰,大家都累了。
他以內力驅動鳴笛,這是屬於火雲閣的特別召集,只有聽力上乘的黑蛛等三人才會聽見。
「大爺,都按照你的吩咐,馬車停在牆外。好,我們趁夜離開。」
相柳進入房裡,點了倪學寶的暈穴,親自抱著她上馬車。鋪滿軟墊的馬車十分華麗、寬敞,夜行應該盡量低調,但是讓她舒適才是考慮的第一要件,他管不了這麼多。只是顛簸的路況仍然讓相柳不悅,她雖然暈睡著,但微蹙的眉頭說明她睡得不安穩。
這些狀況逼得他不得不作出決定,先到附近的行館,等她的身體較為健康,再回關外。
當他和衣躺在床上,可以擁著她暖馥的軀體時,忍不住滿足的歎息。
她終於又回來了,完全嵌合在他的懷裡。
「下次如果我再顧忌著男人的面子而把你推開,請你千萬記得,我只是愛面子的蠢蛋。」相柳在她的耳邊輕喃,也只有在她沉睡之際,他才會這麼坦率。
倪學寶一覺醒來,伸個懶腰,覺得自己睡了好久,但是四肢輕軟得好像可以飛上天。這是發生那件事後,她睡得最安穩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