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想去分析今天來找她的原因,他只是拗不過自己!五年了,他仍然不能像想像中瀟灑。只是這趟來……卻似乎揭開了遺落的過去。
下午五點的天色在這個季節還是很明亮,但畢竟清冷了些,闊朗無人的經理辦公區讓沉默顯得更加凝重。簡思沒去看奚成昊的表情,他只是一句話不說的坐在她對面,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簡思看著桌面上的鼠標,突然覺得十分可笑,這個場面她不是沒想過,當著他說起過去,說起那個改變命運的雨夜,她覺得他理所應當悔愧交加,但現在,她發現那只是改變了她命運的夜晚,於他……並無多大影響。
她終於有機會說出壓抑在心中五年的怨懟,卻連她自己都覺得對他毫無殺傷力。一句話說完,她再也沒話好說。就算她跳起來聲淚俱下地譴責他,她又該譴責什麼呢?當初不是他讓她去攤牌的,不是他讓爸爸的心臟病發的,不是他不要孩子的……甚至不是他提出別再有瓜葛的。
真的有了清算的機會,她才發現,她根本沒有清算的資本。
她不再是十七八歲愛情大過天的懵懂少女,她自己都覺得理智得有些悲哀。他是拋下她一走了之了,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沒拉她一把,那又怎麼樣?愛情,只是一種感受,而非義務和責任。
何況當初是她自己一頭栽下去的,他不曾威逼強迫她,她甚至還為獲得了他的心而感到幸運,為女孩們瘋狂追求的冷傲帥哥喜歡她而沾沾自喜。硬要辯個對錯,她也贏不了,樁樁件件……她要向他追討什麼?
是的,她不欠他。
真到了面對面說起過去的時候,她才赫然發現……他也不欠她。
他並不是她什麼人,他走了……她又能如何?
「思思……」他的聲音有些澀,這個名字,他五年沒叫過,如今再喊出口,卻帶了難言的苦澀。
她的心一縮,再聽到他這麼喊她,並不太難過,只是心底泛起淡淡悵然,他喊她名字時再也無法讓她感覺幸福。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麼?」他問。
她笑了笑,真是可悲,這就是生活,這就是命運。到了此時此刻,這個男人仍能用施恩的口氣問她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因為他是集團的少東,而她……是個家庭貧困的微賤助理,他覺得她應該有求於他,她缺錢,他有。
原本他們之間也只有少年時單純的愛情,時間讓愛情消亡以後,他能這麼說,還算夠意思,至少他沒忘記她,沒把她當成陌生人。她可以接受正良和張柔的幫助,卻無論如何無法接受他的!
她知道又犯了落魄鳳凰的毛病,搖搖頭,她自嘲地笑了笑。
「奚總,你來找我有事嗎?」一陣無妄的情緒過去,她又恢復了常態。時間如水不停歇地推動著他們向前漂流,她和他早就不在原本的地方。
他皺眉,一聲奚總打破了所有迷障。她從過去掙脫了,他也是。他今天的來,不過是積蓄五年的衝動,其實……也沒剩多少,只是如死灰裡的微微餘燼,風一吹就滅了。她的這聲「奚總」就是這陣冷漠的風。
過去有多少隱情,是讓他意外,讓他倏然愧疚,責怪自己當初的魯莽和武斷,但那又能改變什麼?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一幢大樓崩塌了,無論因為何種原因,也不可能恢復舊貌,就算有心重建,也絕不會是原本的模樣。
雖然分手得那麼決絕,他仍然記得她嬌柔甜美向他倩然一笑的樣子。殘存在記憶裡的朦朧影子如今徹底消散,只有眼前這個低眉斂目神情淡漠的女人。如同一株敗草,終於斷了根,他拔除的時候已經作好了準備,雖然心裡空落落的,也並不算意外。
「我來,是想和你談談紀桓的事。」他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早就為自己想好的借口,說來很是順溜。
她呼扇了下睫毛,果然,一點兒都沒猜錯。所有人都是來勸她不要對奚紀桓有什麼企圖,她配不上他,然後她就會受傷,說起來……都是好意。
「你……」他皺眉,「紀桓不行!」
「嗯,我明白。」她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連頭都沒抬,就好像他說了件她早就知道的事,她平靜得接近無動於衷。
他的眼神深了深,其實他無需解釋,但他還是聽見自己說:「我不是別的意思,紀桓的個性……並不適合你。」等紀桓三分鐘的熱度過去,受傷的還是她。
她點頭,「知道。」
看了看表,這並不是禮貌地表示送客,是她真的不能多耽誤,媽媽還在家等她做飯。
他輕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那我走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奚總。」
奚成昊回頭看她,她沒想到他這麼快轉身,目光不及避閃,相視又覺得尷尬,她垂下眼,真正的面對了過去,讓她無法再直直盯著他。
「過去的事……當著我的上司再別提起,好麼?」
他抿了抿嘴,眼睛清冷的瞇起,決然說:「好!」看來他和她的過去真的只是她的負擔。
得到了他的承諾,她鬆了口氣,以後再不必擔心他和她的曾有的關係影響到現在的生活,他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她知道的。
抓起桌面上的鑰匙,才發現奚成昊說完了話並沒離去,正表情沉冷地看著她。她皺了下眉,不知如何催促他,他察覺了她的焦急,深幽的黑眸一凜,冷漠地轉身而去。
第5章(2)
第二天剛上班沒多久,蔣正良就來找張柔,張柔很興奮地告訴簡思,他們結婚的房子看好了,今天去付款,簡思真誠的為他們高興。趁張柔去拿皮包的時候,蔣正良低聲說起奚成昊的事。
「我覺得他該對你感到虧歉,他早該……」蔣正良皺眉,有些忿忿不平。
簡思搖頭,打斷他:「正良,過去的事就算了。我再也不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