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看著他眼睛深處的驚駭和掙扎,微微而笑了,僅是這一點點的猶豫已經足夠。一輩子太長,變化太多,承諾太單薄,愛情太脆弱。曾經奚成昊眼中有著山般堅定海般執著的說會愛她保護她一生一世,結果還是沒能做到。他的表情也是這麼誠懇,語氣沒有一絲能夠質疑,她把他的誓言當成太陽東昇西落一樣的事實,結果呢?更何況如今苗程遠眼中的這一抹猶疑。
「我已經太累了,奚紀桓給我的生活讓我不必那麼艱難痛苦。」她輕鬆地說,走上這條路,她再沒一絲回頭的希望,反而走得決絕安心。
苗程遠看著她,無言以對,是的,就在沒有時間去思考的那瞬間,他說不出不在乎的話。他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幫助她到底。「我……我先走了。」他的告辭有些窘迫,他來的時候的拳拳真心竟然沒抵過她三兩句就說完的往事,他也對自己失望得很。
他拉開門準備出去的時候,愕然愣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終於一低頭飛快地走了。
簡思看見奚紀桓略帶冷笑地走進來,他一定什麼都聽見了,不然以他的個性不會任由苗程遠離去。
他並不高興,眼睛裡卻掩藏了明顯的笑意,走到簡思的沙發邊,拉起她,老闆氣十足地表揚說:「做得很好,值得獎勵。」
簡思垂著眼不看他,他卻一把抱起她,在她的嘴唇上重重親了親,「你說對了,我能讓你再也不用活的那麼艱苦!」他洋洋得意的說。
她在他環抱下第一次抬頭看他,對他的心情越來越複雜,以前她怕他煩他,現在呢?她也沒想過竟然碰見一個這麼無厘頭的金主,當初在海圖剛見他的時候,他冷淡傲慢,十分凶殘,張柔說他像孩子,她還很是抗拒。
如果只是交易,他是個好買家,至少連她都覺得他心思好猜,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當她拋下自己的負擔,就十分輕鬆。
「你看嗎這樣看我?」他瞇眼瞪她,喉結動了動,「受不了。」他抱著她鬼鬼祟祟地向裡間張望一下,又試圖尋找病房大門看過來的死角,有點兒急切的樣子。
簡思嚇壞了,這個人也任性放縱,不顧及周圍情況,「別……別……別在這裡!」她緊張的臉都白了。當過他的助理,她當然知道他「隨便」的程度。「我媽媽就要醒了!」
她那一臉無措著急卻讓他笑了,她發起急來要麼冷得像鐵,要麼可愛的像糖,他壞心地故作疑惑看著她反問:「你以為我想幹嗎?我只是想找個沙發把你放下來。你是不是有更好的提議?」他嘿嘿笑。
她懊惱地撇開臉不看他,無賴!
他坐上沙發,把她摁在自己腿上,很嚴肅地說:「今天你對姓苗的說的很好,我估計我哥……」他惱恨地皺眉,「這兩天也要來,你也這麼對他說,還要說的更狠一點!」他瞇了下眼,很欣賞地重複。「就是那句不要成為朋友,不要聯繫,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你也對他那麼說!後面那句狗屁奉承話就不要說了,我哥也不是個好人,」他不甘心地一瞪眼,「姓苗的也不是!」
簡思不說話,驟然噓了一聲,「你聽,有聲音,好像……」
果然,裡間很微弱地傳來孔秀榮的聲音,「思思,思思……」
第9章(1)
簡思端著杯子,捏穩吸管喂媽媽喝水,孔秀容的意識還不算太清晰,接到通知的醫生護士都來了,診視一會兒,和簡思說隔天再去做幾個檢查,情況好的話,就可以回家靜養了。孔秀容聽見了醫生的話,似乎很高興,眼睛也有神不少。
等醫護人員出去,她才注意到奚紀桓。她有些疑惑地看簡思,簡思很緊張,後悔剛才怎麼沒讓奚紀桓先離開。「他……」孔秀容努力地細看奚紀桓,奚紀桓居然被她看得發訕,看見簡思急得臉都蒼白了,他勉為其難地笑了笑,「阿姨你醒過來就好了。」
孔秀容對他「禮貌」的問候似乎很有好感,想了想,「你就是上回馮華介紹的那個年輕人吧?」除此之外她實在想不出誰還能陪女兒一起出現在自己的病房裡。
奚紀桓瞇了下眼,想明白所謂馮華介紹的年輕人應該就是苗程遠,嘴角頓時下拉。簡思知道他的脾氣,飛快走過來,哀求般一扯他的胳膊。他扭頭看她,因為害怕和著急,她的眉頭緊蹙著,黑黑的瞳仁裡浮泛著哀愁的水汽,長而密的睫毛因為求助的眼神而輕微忽閃……其實她很適合這樣的神色,讓人心一下子軟得願意任她隨便揉 捏。他翻了下眼,反正苗程遠已經徹底滾蛋了,仔細想起來簡思的媽媽估計也很不待見姓奚的,他清了下嗓子,「對,我姓苗。」
簡思的心終於落回原處,雖然她知道想騙過媽媽,她還不知道要撒多少謊,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發現媽媽正一臉沉重地打量這間高級病房,呼吸頓時又凌亂了,如果解決了這次的治療費用也是個難解釋的問題,至少她絕對不能讓媽媽在病情剛穩定下來就猜到真相。
奚紀桓瞥著簡思,她神色的改變全落入他的眼中,其實她並不是什麼擅於掩藏的人,撒起謊來也很拙劣。雖然她和奚成昊的事讓他覺得被狠狠涮了一把,回頭細想,她也沒少露出破綻,他當時已經發覺只是沒深想而已,平常她窩囊得和隻兔子似的,怎麼欺負都不吭氣,一見奚成昊,立刻就成了呲牙的小狗。
「阿姨,您就安心多住幾天吧,別急著出院。我……就是醫生,在這家醫院有幾個認識的人,」他撒起謊來照樣笑得很真誠,「家裡恐怕沒這麼方便的。」因為總是侍奉皇太后氣十足的大伯母,對付孔秀容這樣的他就十分游刃有餘了。
孔秀容聽了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