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施木然按斷了電話,她不想聽媽媽再說下去了,她已經聽得夠清楚。
阮廷堅靠在門框上,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梅施走向看見他,也沒被他嚇一跳,她全部的神經都變得很麻木。
「施施,情況很嚴重,國元已經沒有挽救的價值了。」阮廷堅皺眉,說得非常誠懇。
梅施靜靜地看著他。
「沒告訴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也沒想到……」阮廷緊似乎有些懊惱,「你爸會這麼快得到消息。」
梅施突然笑了,「你一直把我們一家人瞞得很好,我爸還傻等你幫他把問題解決了,其實你打從一開始就打算捨棄他,捨棄國元了吧?」怕她爸有自救的人脈,還用了緩兵之計,生生讓爸爸拖得無力拘回,只能頂了這個大罪。
「施施!」阮廷堅凝重地看著她,「我也盡力了,不光是國元,這個案子牽扯到了很多大企業大集團,已經震動了最高層,嚴厲懲辦的文件都下來了,救國元就像往火裡扔錢,沒有半點作用。|」
他說得很有道理,分析起來態度也冷靜明智,可她就是接受不了!「沒作用……你就打算讓我爸去坐牢,國元被查封?」
阮廷堅有些疲憊地扶了下額角,「施施,做生意不能感情用事,現在放棄了國元,是無奈之舉,將來可以重頭再來。把扔進無底洞的錢用在重建國元上才是最正確,最理智的辦法。」
她看了他一會兒,最正確,最理智……也許吧。「國元是我父母畢生的心血!」她瞪著他,哭都沒有眼淚,「能幫你賺錢的時候,你就出錢出力,甚至當他們準女婿來加固合作關係。現在出事了,你就說放棄國元是無奈之舉了,你既然知道情況為什麼不早說?憑我爸的人脈,未必就保不住國元,你是早就打定主意讓國元,讓我爸去頂罪了!」
「施施!」阮廷堅皺眉打斷她的話,「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好吧,你盥相信我之前真的盡力了,就說我沒和你爸說明真實情況這件事!我是刻意隱瞞了,因為我怕他不聽我的勸告,上蹦下跳的活動。這個案子已經成為高壓線,你爸低調認罪反而是最好的舉措,在處理的時候還能爭取寬大。如果他到處活動,簡直就是往人家槍口上撞,自尋死路!」
「你的決定就是最好的舉措?」梅施反而笑了,笑意在唇角,失望在眼底,「犧牲了國元,犧牲了我爸,對你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別說的這麼好聽了,我還能相信你嗎?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是不是你會為每一件明明只對你有利的事披一件『最好舉措』的皮?!」
阮廷堅明顯被她惹怒,他再三的解釋對她來說都是借口?她對誰 也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他氣惱的眼神把銳利的刀,一下子劃開了她的心。他竟然這樣看著她,那麼冰冷,好麼冷酷。她忘了……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抓起包,梅施飛快跑出家門,初冬早晨的風異常寒冷,吹得她劇烈一顫。
真好笑,原本是打算理直氣壯地質問他的三心二意,卻搞 得自己像條喪家犬一樣兒狼狽逃竄。
微微還有些霧,望著迷濛的前路,梅施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她甚至連回家都失去勇氣,父母正在怨怪她見死不救或者吃裡爬外吧?
她急促地大口呼吸,好像就要被悶死了。冰冷的空氣一入喉嚨,立刻惹起一陣乾嘔。
是冷風導致的,一定是!最近他們夫妻生活並不頻繁,而且都保護得當,不會是她懷疑的!梅施驚慌失措地安撫自己狂跳的心,隱隱有強烈的不安。在這之前,她也有所疑心,基於以上的原因,她並沒重視。可她現在很怕,真的怕!
在24小時營業的藥店裡她買了驗孕棒,到賓館開了間房,當驗孕棒出現兩條紅槓時,梅施覺得全身冰涼得連血液都凍住了。這個意外來的孩子,實在是挑了最差的時間!
梅施直愣愣地坐在床沿,心應很亂,但她的腦子確只剩一片空白。
保持這種混沌的狀態,她未免有些刻意,因為一旦面對問題,她就窒息得像要在下一秒斷氣。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在靜謐的室內著實嚇了她一大跳,梅施不自覺地壓著心口,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心臟,卻遲遲沒有接起電話的意思。
無論是誰打來的,她都不想接。房間裡的紗簾沒有綰起,光線朦朧,鈴聲一遍一遍焦躁地響著,梅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是個離她很遙遠的世界,她渾渾噩噩地置身其中,卻對任何事都無能為力。
手機沉默了幾秒,又會再次想起來,梅施深吸一口氣,她什麼都躲不過。電話是媽媽打來的,反覆幾次撥打已經讓趙舒元原本就焦灼的心情瀕臨崩潰,梅施一接起,她就立刻喝問:「你到底在幹嗎?!警察把你爸帶走了!」
梅施覺得胸口一悶,事情惡化得比她想像中快得多,太突然了,她反而很麻木,靜靜地拿著手機聽媽媽說話,無非是反覆逼問她阮廷堅是什麼態度,梅施無話可答。終於在一遍又一遍的質問下,她淡然說:「媽,別對他抱希望了。」
趙舒元一下子沒了言語,過了一會兒才問:「你在哪兒?」
梅施覺得好像緩過了一口氣,至少媽沒再提阮廷堅,「在外邊。」她甚至回答得有些輕鬆。
趙舒元頓了下,「先回來吧。」
梅施飛快掛斷了電話,淚水洶湧地奔出眼眶,所有的假作鎮定,都被媽媽這一句話擊潰。這種時候,她還能去哪兒呢?不願看見阮廷堅,又無法面對父母,幸好,還有媽媽要她回家。媽媽的口氣說不上溫情,頹唐中有令梅施辛酸的瞭然,這種對生活,對自己男人的絕望和無力,媽媽一生體會得足夠深切吧,所以此刻的一句回來,對她來說,簡直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