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睡意甚濃,她仍惦記著這件事,眉間隆起好幾座小山,讓人看了好氣又好笑。
「湯藥更苦,你不也飲個精光。」一般人反而喜歡吞藥丸,她算是奇葩。
「苦……不要……」她低喃著,藥丸的安神作用讓她沉冗睡去。
「是不要吃藥,還是不要我餵藥?」明知不會有回應,他仍輕聲問。
「…… 」她的回答是輕輕的酣聲,睡容恬靜。
陌千臾伸臂一摟,將懷中人抱得更緊。
「喜歡上不識情趣的你,我算不算自找苦吃?」
他笑著,卻也無限感概。往後的路他會走得辛苦,不過這甜蜜的負擔是他樂意承受的。
擱放一角的蘿筐忽地傾倒,一堆藥草中爬出一隻赤色烏龜,它悄然伸伸四肢,想趁隙開溜,但是男人的大腳一下踩住它,讓它動彈不得。
更可恨的是,為了以防它逃脫,男人將它翻背,龜殼在下,龜腹在上,柔軟的腹部再壓上一顆石頭。
就這樣,一對男女相擁而眠,火光烈烈,照出纏綿身影。
而血龜罵了一夜,罵得喉嚨沙啞,無助又驚慌地等著被宰的命運。
第4章(1)
「公子,你們怎麼現在才回來,山裡連下了三天大雨,我都快急死了,擔心你們會發生意外,還有東村的橋被沖走了,一村子百餘來口苦不堪言,屋子破損,牲畜流失……」
「別急,慢慢說,阿壽受了點傷,我先扶她進去休息。」這急驚風的性子何時才能穩重些?
沒人知道在山裡發生什麼事,除了當事人,在朝夕相處三日夜後,清心淡泊的阿壽似乎不一樣了,恬雅平靜的眼眸竟有了小女子的嬌羞,
她靠著陌千臾的肩膀被扶進了屋裡,輕輕安置在睡慣的竹床上,連日下雨才剛放晴,因此掖至頸下的被子有些霉味。
教入不解的是男人的態度,他不畏流言地親自替她蓋被,動作輕柔而細心,以她的舒適為主,不時流露出關懷的眼神。
但這些細微的轉變,點墨全沒注意到,他心裡掛念的是兩人的安危,以及東村百姓的慘況。
這幾天,他急得像無頭蒼蠅,一方面想著主子若出事怎麼辦,另一方面又被急著求醫的村民煩得六神無主。
總而言之,就是心急如焚,哪還有心思去想男女有別的事。
「壽姊姊沒事吧?她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你們在山裡遇到了野獸?」真是急死了,要是他有公子的本事,就可以跟在公子的身邊了,
「瞧你緊張的,有我在,還怕她出什麼事?」落雁山的藥材,俯手可拾。
點墨的心稍微放下。
「我當然會擔心啊,這幾夭,又是風又是雨的,我擔心你們的安危,還要應付求你出診的村民,我一個頭兩個大,連夜裡都不敢睡沉,唯恐公子一回來,咱們的茅草屋卻沒了。」
「好、好、好,別急,先說說東村的情形。」陌千臾聲音清潤,給人安定的力量。
「情況可慘了,前年公子叫他們別砍樹,他們不聽,硬是砍伐大片山林種起水稻,本來以前妹淹過大水,這會全泡在水裡,土石流衝進村裡,屋毀人傷…… 」
村民短視近利,加上村長是貪心的人,早些年一村子的壯丁把樹砍了,刨根松土,植秧插苗。
收成是好了,黃澄澄的稻穗取代綠油油的山林,個個眉開眼笑,不愁餓肚子。
可少了樹木的盤根固本,土壤變得鬆軟,大雨一下就被帶走,終釀成災難。
砍一棵樹不過是一刻鐘的事,斧起斧落就沒了,但種一裸樹到成蔭卻要十年、百年,甚至更久,人們濫伐濫采,終將自良惡果。
「好,我大概瞭解,點墨,你先把我採的藥草分別放好,其中有幾片靈芝和腕大的人參擱我屋裡,對了,還有只血龜用水缸裝著,水少許,用厚一點木板壓住缸口,別讓它見光。」他細細叮囑,神色一如往常的淡雅風逸。
「是的,我馬上去辦。」
有事可做,對悶得慌的點墨來說是件開心的事,他手腳俐落扛起快滿的蘿筐,照公子教過的將藥草分門別類,該曬的、該收的全做得有條不紊,還差點被作困之獸的血龜咬了手。
一會工夫,又有村民找上門來,陌千臾也不耽擱,背起藥箱和點墨急忙趕往東村。
這一出門便是沒日沒夜的忙碌,除了回來洗澡、小歇一下,幾乎是看不到人,三餐僅以硬得像牛皮的乾糧果腹,連水都喝不多。
因為土泥渾濁了溪水,只剩下幾口並勉強度口,為防爆發疫情,陌千臾三令五申嚴禁村民飲用生水,一定要煮沸後方可下肚。
等到都忙完之後,已經過了數日,疲意不堪的主僕倆才拖著蹣跚的步伐回家。
不遠處炊煙升起,還有盞剛點亮的小油燈,看得他們熱淚盈眶,滿是溫馨的暖蕙。原來還有人熱著飯菜在家裡等著,不是冷灶冷飯、冷夜孤寂,他們也有家可以回去。
心裡滿溢感動,步代也就越走越快,歸心似箭地往前奔去……
「啊!這是什麼鬼?我們屋裡怎麼多出一隻、一頭……呃,一個小不點……」
點墨大叫,伸出的食指差點被咬了。
不只他驚訝,陌千臾也有些錯愕,除了臉是正常膚色,一身紅的女童扎看鬆垮雙髻,一臉兇惡的在桌子底下跑來跑去,還不時呲牙咧嘴。
很不馴的小丫頭,看起來沒什麼教養,過大的女子衣裳讓她看起來很瘦小,可是流露凶光的雙瞳,讓人知道她並不好惹,少接近為妙。
「你說誰是小不點,你再用手指看我,我就咬你,咬爛你。」警告著,她跳起來想咬人。
點墨一驚,連忙後退幾步。
「公、公子,她會咬人。」
瞧著退到身後的藥童,陌千臾好笑地揚唇。
「她咬你,你咬回去不就得了。」
個子比人高,膽子卻不如人。
「她…… 她很凶吶!莫名其妙欸,這是打哪兒來的小妖怪?我看鬼見到她都會怕。」點墨小聲地咕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