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要一個男人?」
「我那時不懂事麼!」她捂著臉說。「以往在宮裡,不管我喜歡什麼吩咐一句東西就會自動送來,我也從沒想過這樣子對不對。但是龍焱不理我,我遇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一個即將過門的妻子,叫石棗兒。」
「那個掌杓拒絕您?」大娘真要佩服這男人了,竟敢忤逆公主!「那您?」
「我使了個計要我父王召他進宮,等他割烹完畢,我叫李進把他帶進我宮裡,逼他一定要娶我。他不肯,我就把他關起來……」重提過去,普寧愧疚不已,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當初她多過分。
「但您不是跟於大人?」
「是啊,我父王把我許配給於季友,但是我對龍焱怨氣未消,為了報復他,我要李進把他未過門的妻子--也就是我剛說的石棗兒,藏在龍焱找不到的地方。」
「那個石棗兒那麼聽話?都沒有反抗?」大娘頭昏了。
普寧又哭了起來。「我那時候跟她說,要我放了龍焱可以,只要她乖乖跟李進走,一輩子不跟龍焱見面--她答應了,也做到了。」
難怪公主會說老天爺在懲罰她,這種棒打鴛鴦的事情怎麼可以做。大娘歎氣。
「我知道錯了--」她蒙住臉。「明一早,我會立刻叫李進把石棗兒還給龍焱。我現在終於懂了,喜歡一個人卻不能跟他在一起的痛苦……」
「好了好了,」大娘安慰拍撫。「人家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能即時彌補錯誤,我相信老天爺會原諒你的。」
她哭著點頭。「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敢這麼做了--」
「你能這麼想就表示你長大了,變成熟了。」大娘拿起帕巾幫她擦臉。「好了,別再哭了。再哭下去,咱們翠嶺村都要淹大水了。」
也真的是哭到眼睛痛了,普寧吸了吸鼻子,紅著眼問:「如果今天是大娘,你會怎麼做?」
「有句老話,嫁雞隨雞。如果大娘年輕時遇上這種事,大概……還是會忍耐吧。」她只是個民家老婦,眼界不廣,當真碰上了,除了接受,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
不行,普寧不可能接受這種事,光想像於季友跟霍香站在一塊,她就難受到像快死掉了,更別提日後還得日日夜夜看見他倆在一起--與其接受這種凌遲,她不如一開始就不要。
反正,她也從來沒擁有過他,不是麼?
「怎麼又哭了?」
「大娘不用管我--」普寧扭開身。「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點事情。」
「但是……好,大娘先出去,但你要答應大娘,絕絕對對不可以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
她用力點頭。「我答應,但是大娘也要答應我,等會兒要有人問起,不可以把我們說的話洩漏出去。」她防的是李進跟胡裡,她知道他們關心,但眼下,她不想要這種關心。
「大娘知道,大娘沒那麼碎嘴。」
「謝謝大娘。」
「你有事儘管來找大娘,別跟大娘客氣。」
真看到普寧點頭,大娘才起身離開房間。
大娘一走,李進立刻過來敲門。
普寧在門裡答:「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但於大人捎了幾句重要的訊息……」
「你行行好--」她打斷他。「就讓我喘口氣吧。」她哭得頭好暈,眼睛也好痛,此刻任何關于于季友的事,對她,都是折磨。
「好吧,那下官先回去,公主好好休息。」普寧很少示弱,再加上他以為明天一早還有時間說,於是退讓了。
「等等。」普寧突然喊聲:「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公主請說。」
「石棗兒,你應該還記得她在哪裡吧?」
「對然,下官記得。」李進一凜,不懂公主怎麼會突然問起石棗兒來。他一直沒敢跟公主提,其實他早偷偷通知龍焱石棗兒的下落了。算算時間,龍焱也該找到人了吧?!
「我要你明天一早就派人去找她,帶她回龍焱身邊,再賞給她明珠一斛、黃金百兩,說是我補償她的。」
「公主?」李進當真吃驚了。
「記得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還有龍焱,是我不對,我害他們吃苦了。」
聽見普寧這一番話,李進感慨又高興。他從小看大、也寵慣的公主,終於長大,知道什麼是體貼、將心比心了,真是太好了。
「是,下官明一早就派人去辦,請公主安歇。」
「下去吧。」說完,普寧吹熄蠟燭。
第9章(1)
小茅屋這頭,有個人直直盼著屋門開啟。
直到明月升起,才見胡裡垂頭喪氣進門。
「怎麼樣?」
胡裡說:「公主跟儲大娘說完話就去睡了,李大人試圖轉達,但公主說她不想聽。」
於季友閉了閉眼睛,神情懊惱。「大娘呢?李進沒問她公主說了什麼?」
「大娘說她答應公主,不能說。」
「可惡!」於季友氣惱一捶。要不是背傷未癒,他早就自己過去了,哪來這麼多牽牽扯扯!
「大人別生氣,您就稍忍耐一晚,反正明早隊伍就要起程,總找得到機會跟公主說話。」
「我當然知道,但……」於季友話說一半就閉了口,他不怎麼想讓胡裡知道,跟普寧嘔氣他有多心焦。
但事情不解決,要他今晚怎麼安眠?
而弄成這情況又怪得了誰?要不是他個性倔,非要普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還不知道該退讓。
「可惡!」於季友又啐。
這一回,他罵的是自己。
跟心愛女人的眼淚比起來,道理尊嚴值幾錢?
他撓頭搔耳,想著自己真該改改脾氣,沒事跟她鬧脾氣,最後難受的還不是自己。
可他沒想到,忍了一晚上結果,竟然會是這樣。
天一亮起,大隊秣馬厲兵準備出發,普寧才剛踏出村長家門,就衝著大夥兒說了這麼兩句--
「我不打算去襄州了,我要退婚。」
所有人全愣在原地。
尤其是於季友,更是呆住了。
乘在軟轎上的他朝她望去,完全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