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食先前買來的葡萄跟乾糧,吃飽之後,他要她先小睡片刻,以免晚些瘕累,錯過了好戲。
這就是他心心唸唸的美景。
「好漂亮。」她發出歎息。
入夜前,有個短暫的奇幻時光,整片藍天染上夕陽的橘光,眨個眼變成紫色,接著星星亮起,一彎明月,近得像手一伸就能摸到。
兩人蜷在並起的斗篷裡邊,月華如水,映得黃土崗子一片銀燦。她朝夜空伸出手,發現竟沒法子看見自個兒指尖。
黝靜的黑夜,隱約可聽見駱駝的噴氣聲,感覺大地,只剩下他與她兩個人。
「我有點怕。」
「有我在。這地方我熟,不會有賊人來襲。」他側身環住她。
她瞠大眼睛看他。「你一個少主,為什麼對這地方這麼熟?」
「我一年總會來個幾回。」他眼力好,即使在深夜,也能看見極遠的地方。「應該說是血脈的呼喚,偶爾在城裡住得心悶,我會騎馬跑來這兒住上幾夜,也沒做什麼,就像我們這樣躺著看看星星月亮,煩悶就會自己消解了。」
「難怪你先前會說自己是野馬。」
他一笑,白牙在夜裡幽暗發光。「但我倒看錯了你,你不只是嬌貴的牡丹。」
「不……」她頭偎在他肩上,四周寂靜,即使耳語,聽起來也無比清晰。「在沒遇上你之前,我的確是牡丹。我從不知道自己能吃苦,也沒那個環境讓我吃苦,但接連幾日伴著你東奔西跑,我發現,說不定我骨子裡,也是匹野馬。」
「是啊,而且還是匹色母馬。」他附和。
討厭,取笑她。她眸兒一瞪。「還不是你教的!」
他故作訝異地挑眉。「是麼?我怎麼不記得我教過你,要在馬上對我上下其手?」
「哼。」她捶他。
他低笑擄住她手,然後身子一翻,又將她緊壓在沙地上。
「你真美,我的小蘋兒……」他以鼻挲蹭她,然後咬開她領上的懸鈕,隔著裡衣舔上她突挺的胸脯。
她手滑勾住他膀,在他逗弄完一邊移至另一邊時,弓起背脊配合。
當夜,兩人共享一個極其甜美的夜晚。照例,普寧又在歡愛之後沈沉睡去,可是過不了多久,她又被他接連的吻喚醒。
「該醒了……」
「還困。」
她揉著雙眼嘟嚷,可當定神一見戈色,忍不住發出驚呼。
東方朝陽剛吐,將滿地沙崗映得有如黃金般耀眼。她手揪著斗篷站起,感覺自己像置身在一個玄幻的國度裡。
「我就想讓你瞧瞧這個。」他同披著斗篷低喃。
她望向他,突然間明白他帶她來的原因。
這一路風景,高山野地,城崗小鎮,乃至這片沙漠,都是他寬廣心廓的象徵。他有奔放爽颯如大漠曠野的壯志豪情,也有蜿蜒曲折如流水般涓流的細膩。他要她看清楚這一切,這就是將來要與她攜手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好開心,又覺得榮幸,能在茫茫人海中,嫁給一個令她心折心動的夫君。
她倚身向他,嬌柔地蹭著他胸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當然。」他笑著牽起她手,在天與地的見證之下,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天上一卷一卷的雲絲,就害羞似的,輕巧巧地飄過天際。
兩顆悸動不已的心,在此合而為一。
【全文完】
後記 艾珈
好高興又能在這裡跟大家說話。
早先我開【天下一品】系列時,剛寫出《龍大當家》,就一直很想跳出來跟大家說點什麼,關於我為何如此設定安排角色的原由。但我又怕我這麼一說,會壞了大家的讀興--哪有人書還沒出話就講在前頭?只好忍啊忍、忍啊忍,忍到了《千金小廚娘》寫完,發覺這系列好像還缺了什麼,所以特別央求編輯,讓我再補一個番外篇。
《公主欠管教》一寫,我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感覺。
在【鳳求凰】系列中,我曾經說過該系列要表達的是「多」--比常人還多了點什麼。但在【天下一品】系列,我想說的是「少」--比常人還少了一點什麼。
我是一個很迷「中庸」、「平和」的怪人。或許很多人會羨慕出類拔萃,希望自己與眾不同,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拿【鳳求凰】系列來打比方就知道,身上比常人多了一點什麼的人生,真的,沒我們想的有趣。我一直覺得老天在某方面多給了我們什麼,相對,就會在某部分刪減掉什麼。是這個概念,讓我想寫「少」。
《龍大當家》裡的龍焱、《千金小廚娘》裡的曲如意、《公主欠管教》裡的普寧--李蘋,都是少了一點什麼的人。龍焱少的是溝通的意願跟能力、曲如意是信任人的能力、至於普寧,則是「將心比心」的能力。
相對於他們的「少」,我幫他們安排遇上了三個「無缺」,也就是我說的「平和」的對象。石棗兒家雖窮,但爹爹疼她,個性也溫和可人。段柯古雖然家富官大,但沒有大小眼。於季友更是一個說一是一,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情中人。
我想對照的是,我們身上,總有一些瞧不出的缺憾,就像龍焱、如意跟普寧,但通常老天爺也會給我們機會去看見,去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加強這個部分--所以在《龍大當家》裡,可以看見我讓龍焱遇上一個狀況--當有機會讓他溝通了,他要不要把握?如意也是,當有雙支援的手伸在你面前了,你要不要握住?
普寧就比較複雜,因為將心比心這種事,不靠身體力行,感覺不來。
普寧也算是一個多了某部分、就少了某一角的典型。當公主多棒,又受她父皇寵愛,可是我想--我認為所有天之嬌子都得面對的問題就是,他們會辨不清人們留在她身邊,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
最後一點要說的是,段柯古、普寧公主與於季友,都是歷史上人物。當初不是刻意要寫歷史人物,而是因為找名廚資料,發現了段柯古的《酉陽雜俎》,裡面出了一個廚藝精湛的膳祖,據考是女性。那時我腦袋上的燈泡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