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裡,丫鬟婆子葫蘆,愈來愈像個謎了,一個愈解愈糾纏的結。
「……這是在做什麼?」衛凡瞪著挪到他面前的炙燒香魚。
這丫鬟婆子愈來愈放肆了,神情眸色愈來愈生動,含嗔嬌笑,佯怒藏著淘氣,回眸笑得眉眼俱柔,猶如春風拂面,她的萬種風情老是在他面前閃動。
只見葫蘆朝那般魚努了努嘴,琉璃眼朝他勾了下。
衛凡好氣又好笑地揚起眉。
那眼神是在央求他,甚至是威脅他替她剔魚刺不成?
這丫鬟婆子倒底是上哪吃了熊心豹子膽?容她陪著玲瓏同桌用膳,已是主子的慈悲,沒要她服侍便罷,竟還膽敢要他剔魚刺?
「玲瓏,多吃點。」他甘脆把魚挪到女兒面前,葫蘆沒好氣地橫睨他一眼。
衛玲瓏好笑地再把魚挪回到葫蘆的面前。
「爹爹,葫蘆喜歡吃魚,可是不會去魚刺,每回吃魚總是把魚肉攪得糊糊的。」
「我會!」葫蘆二話不說地表示。
衛凡托腮橫睨,就見葫蘆拿起筷子,決定自力救濟,再也不冀望這沒心沒肺的男人。然,她每下筷,那魚肉總是沾著刺,為了挑刺,那魚肉一撥再撥,終於變成了魚泥……
「我喜歡吃魚泥!」她堅持道。
反正都是魚肉嘛,就算夾起一塊,含進嘴裡還不是嚼成了魚泥?
那理直氣壯的說詞,教衛凡的心重重一跳,懷疑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近來他的病症愈來愈嚴重了,老是覺得她和葫蘆相似極了……可怎麼可能?
他想要避開她,免得自己那失控的想法一再困擾自己,然而愈是要避開,心愈是與身體背道而馳——
「爹爹,你怎麼來了?!」衛玲瓏萬分驚喜地喊著。
衛凡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來到女兒的寢房,而他的眼竟是鎖著倚在床柱入睡的丫鬟婆子身上。
今天她把發盤起,落出她雪嫩的頸項,就連唇角都微微上揚著,有時光是看著她入睡的模樣,就覺得是種享受。光是這般看著,好似就會被她的笑意給感染。
「爹爹,你怎麼一直看著葫蘆?」
女兒的提醒教他猛地抽回視線,再抬腿往葫蘆的腳一勾,讓她的身形一偏,眼睜睜看著她驚醒,緊抓著床柱,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睡眼惺忪樣。
「發發發生什麼事了?」她驚嚇地看著四周。
「你好大的膽子,小姐還沒哄睡,你倒睡得香甜,要不要甘脆躺上床算了?」
衛凡皮笑肉不笑地嘲笑道。
葫蘆這下總算清醒幾分,吶吶道:「我沒有睡,只是閉上眼而已。」只是眼睛閉久了,就會不小心入睡。
「你有這好本事,恐怕下回就算張著眼也能入睡。」哼了聲,隨即舉步離開。
離開時,就連自個兒都不懂,明明在外辛苦得緊,甚至還有帳還未看完,為何他的雙腳會硬是違背意志地朝這兒走來。
「什麼跟什麼。」葫蘆咕噥著。
臭小爺,除了會欺負她還會幹嘛。
心裡腹誹著,懷裡突地被一團軟綿之物撞上,教她險些撞上床柱。才剛抓穩那軟綿之物,便聽衛玲瓏喜笑道:「葫蘆,多虧有你,否則爹爹很少很少會在這時分來看我的。」
「嘎?」現在什麼時分了?她看向外頭,猜想應該很晚了,因為她很睏了。
做爹的進房看女兒,看她有無踢被,順手整被,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爹爹向來不會在這時分看我,尤其是四月。」
「為什麼?」
「不知道。」衛玲瓏聳了聳肩,撒嬌地偎進她懷裡。
「可是我發現,有葫蘆在,爹爹就比較會在意我呢!」
「是這樣嗎?」為何這說法聽起來有些古怪?
彷彿他對玲瓏沒擱在心上,可是……有時同桌用膳,又可以發覺他對玲瓏痛愛有加,就連魚刺都幫玲瓏剔得一乾二淨,卻不幫她。
是說……他剛剛到底是來幹嘛的?
後來,葫蘆自行判斷,或許是他氣她這幾日沒給他送糕餅,所以才故意上門惡整她。於是,哄著玲瓏入睡之後,她自動自發地捧著剛出爐的松子糕到書房。
衛凡涼涼看她一眼,沒開口。
「松子糕和菊茶。」她學他淡漠,放下糕餅和荼就準備走人。
「我吃不了那麼多。」
他那把沉嗓在她身後響起,教她頓了下,回頭睨他。
「需要我幫忙?」
那問話教衛凡好氣又好笑。
「那真是麻煩你了。」
「你是主子嘛,奴婢又能說什麼?」說完還不忘呵呵虛應笑兩聲。
哼,特地為他蒸的松子糕,居然還敢嫌棄說吃不了那麼多……要是以往,不管她塞多少,他都吃多少,甚至巴望著她天天上廚房呢。
倒是他近來很古怪,打生辰過後,就沒開口要她天天送糕餅。
「架子好大的奴。」他撤著唇,動手掰著糕餅,送進嘴裡,米糕幾乎是入口即化。只剩松子還在舌尖彈跳著,輕嚼著,嘗到松子特有的清香,配著菊茶,在口中揉合成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爽滋味。
太怪異……他真的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感覺。
昨日外出時,特地到喜善堂,買了數種葫蘆的拿手糕餅,但是卻沒有一款葫蘆特有的滋味。
由此可證明,她並非是從喜善堂學來的手藝,既是如此,她又是上哪覺來和葫蘆這般相似的手藝?
「好說。」她有些小驕傲地揚起小臉。
小爺寵出的刁蠻仙鬟就是她呀,是他允許的,也唯有在他面前才撒發。
衛凡睨她一眼,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是上哪學這手藝的?」
「自學。」喔,知道要問了?看來小爺已經開始正視她了,對不。
「如何自學?」
「身適有個嘴饞的傢伙纏著我學,我只好絞盡腦汁地學了。」得要配合他的喜好,還得要口味特別,得要清爽鬆軟,又要酥脆甜膩,簡直就是在刁難她。
衛凡驀地抬眼,看著她勾唇笑得嗔羞又得意,那神情那笑靨,那好看的唇揚起的弧度,簡直……可能嗎?可能嗎?葫蘆回來了?若真的是她回來,為何不說?所以……她只是個和葫蘆極為相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