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美人馭修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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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人海裡,只有律韜直挺坐在馬背上,一動也不動,深沉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離不開城樓上那一抹天青之色,高貴雍容的姿顏,依舊是朗眉舒目,昂立於滾滾塵沙之上,宛若謫落凡間的天人。

  他的心,不住地悸動,生平第一次,為了另一人狂跳不已。

  不能輸。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給這個人。

  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淡淡地染進律韜冰寒的眼眸裡,他一眼就看穿了城樓上那人天生貴胄的高傲,也慶幸自己這些年來,暗中佈局以掌握京中秘情,深知這人只手翻雲的能耐。

  他心裡清楚,這一生,若不能得到帝位,當這人越過他這個比肩的兄弟,登上九五的那一天到來,他也將永遠得不到這個擁有傾城風華的男人。

  他不允許。

  所以,不能輸。

  律韜的回京,宛如朝中平地而起的一聲驚雷,撼動了多年來以睿王爺與華家為首的版圖勢力。

  他挾多年從戎的無數戰功,以及平西北五國的莫大功勳,在隔年元月開春之後不久,幾位朝中老臣以兵部尚書關禮為首,連袂上奏,贊毅王爺文韜武略皆備,見識通徹,遇事機先,頗肖聖躬,足以擔當大任。

  在皇帝接到這份遞表的當晚,召宣進宮的皇子,卻是四子睿王,父子二人共進晚膳,席間談笑晏然,末了一句「誰也離間不了朕與容若之間父子情深」,回護之意,盡於言表。

  清明,時雨紛紛。

  睿王府裡的「靜齋」中,只聽得雨打芭焦聲,寂靜得聽不見屋裡之人的半點聲響,書案上的河工圖,墨跡卻還未干,可見才剛畫就不久。

  「靜齋」齋名,名動天下,天下人皆神向「靜齋主人」的墨寶丹青之功,但少人知道,在「靜齋」裡的一道遮紗隔屏之後,有一方小天地,簡單雅致的陳設,是容若與自己獨處之地,親近之臣從,即便是如兄加友的裴慕人,也不被允許進來這個地方。

  唯有在誰也視線不及的這個地方,他才可以放下皇子的身段,王爺的風範,只是坐在角落,他最愛的一張黃花梨木圈椅上,沉靜地閉目思考。

  這時,門外傳來了稟報聲道:「王爺,裴大人到訪。」

  「快請大人進來。」話落,容若睜眼,眸中已經是一片沉雋,一身清逸地從隔屏之後出來,看著裴慕人信步入內,笑喚道:「丹臣。」

  裴慕人正想拱手參見,卻被容若揚了揚手,不過這手勢卻不是對他,而是門外的隨從,要他們退下。

  「都是虛禮,沒人見著,就省了吧!」容若自小養在華皇后身邊,對於親近之人,向來不喜歡以皇室或官場上的禮彼此拘束。

  「是。」裴慕人頷首微笑,喚了只有他們二人時,才會喊出口的名諱,「大哥聽說靜齋吩咐想一人獨處,可是被大哥打擾了嗎?」

  「是想一個人靜靜,不過也說了若是你來了,就讓你進來,要不,你現在怎麼能進這書房呢?早就在門外被攔下了。」

  容若笑睨了他一眼,回到書案前,斂眸見剛才提筆所畫的河工圖仍末乾透,這幾日雨下不歇,讓原本輕易就能幹透的墨痕,晾久了還是幹不透,總是多了令人心煩的拖沓。

  就如同這半年來,在朝堂上的情勢演變,辦起事來多了掣肘之感,雖然他父皇溫言說誰也離間不了他們的父子之情,但是,以往許多交由他一人首領獨斷的朝廷事務,近來卻下令由他與律韜共同置辦,說是替他解憂分勞,捨不得他如此辛苦,也可以有時間多到「坤寧宮」陪伴母后。

  對於律韜,容若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煩悶,又或者該說是厭憎,他不喜歡律韜盯住他的眼神,總是在冰冷之中,不掩對他審視的張揚。

  他們說是一起辦事,但是,幾次共事下來,這人眼界高,手段硬,無論是用人或論事上,想法常與他相悖而馳,但真惹惱他了,這人卻又時常主動讓步,看在大臣們眼裡,倒像是他睿王爺蠻不講理,逼他毅王爺妥協讓步了!

  但他容若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傻王爺,很快就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過,這人的思維倒也敏銳,很快就知道自己著了他的道。

  「靜齋,幾個州府行空印之事,確定要一起辦嗎?」裴慕人問道。

  「辦!為什麼不辦?」容若抬起頭,噙起淺笑,「那些人不好好敲打一番,是學不了乖的。」

  「那好,想必靜齋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大哥不需要替你操心,若有任何需要,你只管開口,能替你辦的,大哥沒有二話。」裴慕人心裡明白,那些人有為數不少,都是兵部尚書關禮等人的門生黨羽,關係錯綜複雜,只怕這些人想不到睿王爺會想起徹辦這件各地官吏與戶部都默認的陋習,這事不辦便不錯,一辦起來,卻是理由正當,絕不冤了誰。

  「嗯。」容若頷首,朝他伸出手,「丹臣過來看看,本王這幅河道圖畫得如何?那日聽你說過之後,這幅圖,在本王心裡已經琢磨許久了,不知道你說的是否就是如此,你過來指點一二。」

  裴慕人被他那只白潤修長的手給拉到了身邊,與他一起並肩笑評縱貫紙上的河道渠案,但言笑之間,趁機看得更多的,是這位俊美王爺輕佻在唇畔,那抹心懸蒼生,教人如沐春風的笑……

  過了谷雨,立夏至。

  經過一場由吞盜官糧的弊案,鋪天蓋地辦下來的「空印案」,在這一個月裡,無論是京中或州府,都宛如被一場驚天巨浪淘洗過。

  書房裡,律韜坐在案前,翻閱著成迭的供詞與卷宗,嚴峻的臉龐看不出喜怒,只有在字裡行間看見那人所施加的手筆時,深邃的瞳眸裡才有淡淡的笑,溫柔得像是正在注視著那人俊美爾雅的容顏。

  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件案子辦得如此驚天動地,是針對著他而來,但卻也因此,讓他心裡騰起了難以言喻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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