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時在賭城裡擔任賭場圍事的尉真,對於這個提議感到不可置信。
「你的嗅覺比一般人敏銳,味覺也比一般人精準,你相信李伯伯,李伯伯我不會看走眼的,我連續來了七天,你連我身上的沉香味道都分得出來不同,就連我帶來的茶,第一泡與第二泡的細微變化你都能輕易分辨,阿真,你會是個很好的烘茶師,你相信我,別糟蹋了你的天賦。」
「可是……」一直很想脫離賭城這個複雜之地的尉真還來不及反應,他當時的女朋友喬璃倒是先跳出來發話了。
「李伯伯,當烘茶師有什麼好?茶葉是老年人在喝的,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再怎麼賺錢,會比阿真在這兒一個月賺得多嗎?」喬謂毫不留情地道。
「長長穩穩的一份工作,總比在這兒大起大落、浮浮沉沉的好,這兒出入人口複雜,倒不如跟我回台灣,安安定定地待下來。」
「李伯伯,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在這裡,欠的不只有金錢債,還有人情債,我——」若不是為了還清父親為人作保積欠下來的大筆債務,他又何必來到這裡討生活?
「李伯伯是什麼人物,你若是下定決心,我通通替你擺平。」李伯伯豪氣干雲地道。
金錢債、人情債、穩定的生活……尉真遲遲無法作出決定。
思忖了一段時間,糾糾纏纏了一段時日,沒想到最後先與他斷捨離的,卻是最不看好他的喬璃。
「阿真,你究竟在想什麼?你怎麼會相信那個糟老頭的話?雖然李伯伯人脈廣,在這裡大家都要賣他幾分薄面,但是當烘茶師真的沒有前途,你回台灣絕對不會比現在過得好。錢雖然不是萬能,但是沒有錢卻萬萬不能,你當初不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來到這裡的嗎?你若是堅持要回台灣,那我們不如先分手。」
不對,謂,你聽我說,我……」
尉真還沒來得及對喬璃說上一句話,畫面登時一轉,又變成李花窨的臉。
「尉公子,我當然知道錢很重要,但是你也很重要啊。」
「尉公子,我覺得,洪茶師五感都要比別人強,唉覺、味覺、觀察力都得過人一等……你是個好洪茶師,不會只為了要賺錢,就——」
「尉公予,你的蠱藏在哪裡?」
蠱?什麼蠱?尉真低頭望向自己的肚子,他的肚腹上版滿了滿滿的蟲……
第5章(2)
夢。惡夢。
尉真渾身冷汗地從床上驚醒,有些狼狽地擦掉額角的汗,過了幾分鐘之後才從方纔那個惡夢中真正回神。
一定都是因為李花窨在他睡前跟他胡言亂語,他今夜才會作如此論異的夢……
早知如此,他剛剛應該真的揍她兩拳的。
他有多久沒想到喬璃了?還有那段被債務追著跑、生活圈複雜的日子?
尉真隨手抹了把臉,抬眸望了望窗外,又低頭看了看腕表,凌晨四點,睡不著,索性就起床吧。
他才幫自己泡了壺梔子烏龍,隨便看了會兒電視,茶喝不到半杯,便聽見隔壁房間傳來聲響,門口有一串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經過。
誰?李花窨?她這麼早起床?有可能嗎?
尉真打開房門,便看見李花窨的背影鬼鬼祟祟地消失在廊道轉角。
還真的是她?她這麼早起做什麼?尉真披上外衣,想也不想地跟出去。
夜來香。
花窨蹲在院子裡的幾株夜來香前,低頭不知正琢磨著些什麼。
尉真遠遠望著李花窨若有所思的神情,方才夢境竄上心頭,想起她那句他比錢更重要,心中一蕩,一時間竟覺她此時的身影有種出塵的脫俗感。
她一頭烏黑如緞的長髮依然用著那支白玉簪鬆垮垮地綰在腦後,額前、頰邊皆自然地垂著幾綹青絲,露出一截白皙優美的頸子。
他掌中曾握過李花窨的軟滑秀髮,長及至腰的黑髮,令他心口不禁泛起一陣異樣騷動,很想知道她那頭緞般青絲撩在身上會是怎樣的觸感?又會掀起怎樣的顫慄?
她的五官原就古典雅致,小巧臉龐上鑲嵌著的一雙丹鳳眼秀美非常,而身上穿著的水墨荷花圖樣的無袖短洋裝,更添了她幾分瑰逸風情。
若不是她適合,他當初也不會在百貨公司裡淨是為她挑選這些中國風服飾……
怪了,是因為方纔那個怪夢的緣故嗎?尉真現下看著李花窨的恬靜身影,想到她全身上下都是他挑選的衣物,竟有種口乾舌燥之感。
那套典雅的中國風洋裝之下,裡頭躲著的是成套的大膽性感內衣……
莫非真是蠱蟲作祟?否則他為何心跳無法持穩?
「李花窨,你在幹嘛?」尉真斂色正神,站在花窨身後,話音無波地喚。
「啊?尉公子?」花窨嚇了一跳,站起身時,手中香花落了滿地。
「你偷人家的花?」尉真擰眉看著那一地夜來香。
「不是啦!這是原本就掉在地上的,我沒有偷摘,真的。」花窨連忙撇清。
「你半夜不睡覺,跑來撿地上的夜來香做什麼?」
「還不都是尉公子你害的。」
「我?」尉真揚高了一道眉。
「就是你啊。」花窨說得理所當然。
「我以前窨了好幾次夜來香都失敗,因為它香氣濃,怎麼都蓋掉茶韻,我用包種跟烏龍都覺得不夠好,你今天提到紅茶之後,我突然想,也許窨紅茶是個好方法,左思右想,翻來翻去,窗邊又一直有夜來香味飄進來,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到根本睡不著,尉公子,你能想到用香氣濃的花窨紅茶,實在是太有才了。」
「你想窨夜來香想到睡不著?」真是不可思議,尉真不敢相信地問。
他一直以為這是他獨有的症狀,所以他的住所才無法與工作室分開,沒想到她也是……
「是啊。」花窨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了什麼,又納悶地問:「那尉公子你呢?你半夜不睡覺,跑來看我撿地上的夜來香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