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剛剛是這麼說的嗎?」李伯伯乾笑。
「是,你還說她不會煮飯不會洗衣不會擦地,在我這裡好歹可以學一下基本的生活技能。李伯伯,我既然已經夠沒時間分神家務了,為何還要讓一個不擅家務的人來練習家務?管家?想必您老是糊塗了吧?」
「唉呀阿真,你為什麼每件事都要記這麼牢,每句話都要聽得這麼清楚呢?斤斤計較的人生多麼了無生趣啊。」
「李伯伯,多謝你關心,我活得很好。」
「阿真,話不是這樣說——」
叮咚——
李伯伯話還沒說完,尉真的門鈴聲便響了。
「李伯伯,你等我一下。」
尉真高大優雅的身影走到門邊,三兩下簽收了快遞。
再熟悉不過的茶行外箱包裝、配合多年的快遞公司,這是茶商答應今日要送來的樣茶,他知道。
尉真簽收完包裹,鋼筆一放,拿起電話又道:「好了李伯伯,這件事已經不需要再談了。」他該去幾個網路平台後端查一下近日的出貨狀況。
「也對啦,是不需要再談了,那就這樣,你應該已經收到我女兒的行李了,她人下午就會到了,李伯伯在這兒先替小女多謝你的關照了。」
「什麼?」尉真聲調略揚,話筒那端的李伯伯已經快樂的收線。
他低眸睞向地上的紙箱,習慣性地挑了挑左眉,墨眸一瞇,拿起美工刀劃開那個以茶行外箱掩飾的女性行李箱,眸中霎時風起雲湧。
很好,粉色行李箱,上頭還有無嘴貓圖案。
沉迷cosplay的少女,她的父親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很不巧還是有恩於他的恩人。
尉真面無表情地將美工刀丟開,才在猶豫是要等人到了連同行李箱一起扔出去,還是要先將行李箱單獨丟回去的時候,位於一樓的工作室外突地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聲響。
砰!像重物墜地的聲音。
這整棟透天的工作室只有他在使用,有什麼東西掉下來或是傾倒了?
尉真提步往外走,優雅地踩過地上的行李箱,才走到門口,便看見一名奇裝異服的女子倒在他的庭院裡。
瓜子臉、墨長睫,一身繁複古裝,髮長及腰,上頭還插著一支白玉簪,腕上掛著玉鐲。
很好,李伯伯的女兒想必就是這位了。
Cosplay中毒是吧?這麼出場的確滿別出心裁的。
尉真走到她身旁,心中介意方纔那聲砰然巨響,基於保險起見,蹲下探了探她鼻息。她的呼吸沉穩規律,渾身濃郁蓮花氣息,看來就像睡沉了,和方纔那聲巨響絕無關係。
尉真毫不猶豫地掉頭入屋,拿了杯水毫不留情地往她臉上灑——
「咳、咳咳——」花窨猛地坐起身來,從喉嚨中不停嗆咳出尉真有些莫名其妙的水。
怎麼回事?他往她臉上潑的水都沒有她咳出來的多。
而且,她臉上那對半睜迷濛的鳳眼古典清麗,確實很有cosplay的本錢,不過尉真現在沒有心思管這個。
「跟你爸說我這裡沒有辦法收留你,我不需要什麼管家,還有,把你的行李帶走。」尉真將那個礙眼的無嘴貓行李箱扔到花窨身旁去,俊臉上面無表情,嚴厲口吻絕對不善。
「咳、咳……對不住,這位公子,你說啥?什麼我爸什麼管家?」花窨邊咳嗽邊拍胸口,好不容易覺得自個兒舒服了點,一雙娟秀鳳目睜開了些,卻完全聽不懂尉真在說什麼。
對不住?公子?她未免也太入戲了吧?
尉真眉心聚攏,言簡意賅地重申了一次他的立場。
「滾。大門在那裡,不送。」
尉真手比了比庭院圍籬入口,回身步入屋內的臉上一臉嫌惡,只覺自己遇到神經病,就連半秒都不想與她糾纏。
之前圍籬大門為了方便貨車與快遞進出總是沒掩,現在看來得好好關上才行,免得又有什麼cosplay重症患者跑進來。
花窨望著尉真的背影,動也不動地呆坐在原處。
怪了,這裡是哪裡啊?她不是在蓮池收茶嗎?方纔那位公子長得挺俊,但穿著打扮得很怪,他頭髮怎地那麼短?
再仔細瞧瞧,後面那幢屋子長得也挺怪,一、二、三、四、五……樓蓋這麼高不會垮嗎?再有……嚇!花窨四處打量的眸光在對上尉真冷厲雙眼時瞬間收了回來。
那位公子倚在門框邊惡狠狠地瞧著她,臉上的表情像巴不得她這瘟神趕快離開一樣。
是了是了,他叫她滾嘛,還扔了一個什麼東西給她。
什麼嘛?那又不是她的,滾就滾,她花窨可是名聞江南的一流茶師傅,何時要這麼低聲下氣瞧人臉色?
花窨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便往圍籬外走,才出門,就被一輛輛疾行的龐然巨物嚇得往後縮,險些仰倒跌地的身子被衝上前來的尉真牢牢接住。
「走路不會看路的嗎?那麼多車,你瞎了?」看來李伯伯說女兒生活技能是零還是抬舉她了,她連過馬路都不會。
「多謝……你說這啥?車?」怎地跟馬車完全不一樣?花窨一臉驚詫,驚魂甫定,掀唇又問:「那呢?那叫啥?」
「公車。」尉真順著她眸光望去,很努力端出這幾年在媒體面前訓練得宜的良好風度與教養,才能不對她翻白眼。
「那那個咧?」
「摩托車。」
「公子,請問這裡究竟是哪兒?」景色怪、人物怪、路上的車怪,這位公子說話的腔調也怪,沒有任何正常之處……這究竟是怎麼了?
她記得她失足摔入蓮池,怎地就到這兒了?
「台灣、台北、我的工作室。你究竟走不走?」
「我要走啊,是公子你不讓我走。」花窨指了指尉真攙著她的手。
「我不讓你走?好,你走吧。」尉真悻悻放手,危險地挑高一道眉。接下來方圓十公里之內的交通事故都不干他的事。
尉真正要折返回屋,嘰——前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煞車聲響,花窨硬生生被嚇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