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好?」瞧他剛才的話把她嚇得臉色翻白,唇寒齒顫的。「至少我保證你的成績必定會大有進步。」
這便是為人師表最大的寬容了,請問還有誰像他,願意犧牲寶貴的時間免費為學生補習呢?
「呂……呂教授,我……」她害怕的縮成一團。
「你怎麼啦?」看學生一臉菜色,呂泰揚忍住笑意,神色自若地回過頭繼續批閱手邊的報告。
「我……我不想參加課後輔導。」那簡直是跟滿清十大酷刑沒啥兩樣啊!
「不想?」他一愣,挑高一邊眉,疑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了你這一科?」
「當然不是!」女學生猛搖雙手,「我的意思是,我會想盡辦法在學期末得到一個……」
她雙手合十,圓亮的眸中含著淚光,無限期待的望著她命運的劊子手……喔,不,是命運的使者。
「那……好吧。」唉!算了,看她尚有悔悟之心,暫且饒她不死。「我會等著看你到學期末之前的表現。」
「謝謝教授!」
「不用謝,只要你多花一點時間,在課業上多用心一點,我就阿彌陀佛了。」呂泰揚歎道,頭也沒抬地交代了聲,「回教室上課去吧。」
「知道了。」
女學生如獲特赦,趕緊站起身,但不知是太匆促抑或是太慌張了,讓桌腳絆了一下,結果整個人往前一撲,以最尷尬的姿勢趴俯在全校女生心目中的偶像呂大醫師的褲襠下。
「你……」呂泰揚倒袖口氣,低斥道:「還不趕快起來?」
天,這樣曖昧的姿勢若是讓人撞見了,就算他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對不起啦,呂教授……」身下傳來女學生悶悶的聲音,「我的頭髮被你腰帶上的扣環纏住了,我怎麼也拉不開耶!」
「好好好,你先別動,我現在就把腰帶解開。」
偏偏他的運氣就是那麼背,在解著腰帶的當兒,那個總是有諸多借口打死都不肯在校園裡跟他單獨見面的丫頭,卻選在這尷尬的節骨眼闖了進來。
這下子,他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可以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背後傳來一道熟悉卻刻意壓低的嗓音,讓呂泰揚不禁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就算不回頭,他也猜得出來,後頭那張臉會有多猙獰。
「我沒有辦法解釋。」他無奈的閉上雙眼,怎麼也猜不到今天他竟然會這麼倒楣。
「你可以試試看。」王茉希聲音輕柔,卻飽含殺氣。
「好吧,先是她不小心跌了一跤……」他小心翼翼的解釋著,試著還原整個不幸事件的經過。
「然後呢?」
「然後我的頭髮就不小心纏在呂教授的腰帶上!」女學生用力拉扯了一下纏得死緊的髮絲,氣呼呼的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所遇過最糗的事了!」
呂泰揚什麼也沒說,雙手一抬,只丟給王茉希無可奈何的一眼,表示事實就是如此,他絕對是無辜的。
王茉希微瞇著眼,隨手抄起辦公桌上的一把美工刀,威脅似的一步步走近,就在電光石火間,手起刀落,刷刷兩聲,髮絲便瞬間獲得自由。
約莫過了十秒鐘,一道抽氣聲重重地響起。
「你……你竟然割斷我的腰帶?」呂泰揚臉色泛青,只差沒昏過去。
「廢話!難道我應該割斷女孩子視為第二生命的頭髮嗎?」王茉希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再說,不過是損失你一條又俗又破的腰帶,值得你這樣哭爹喊娘的嗎?」
王茉希的「威名」在醫學院是人盡皆知的,平時在課堂上與教授們針鋒相對已是稀鬆平常,但這會兒她連教授的褲腰帶都敢無情的割斷,情況接下來的發展恐怕令人難以想像。
於是乎,為了明哲保身,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那所謂的第三者已無聲無息「自動消失」許久的兩人,仍是繼續拌嘴。
「你別看它俗是俗了點兒,但跟著我也有十年了。」
十年?聞言,王茉希不禁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睨著他。「你倒很懂得收藏古董。」
換句話說,這根本是戀物癖!尤其是那股酸腐氣,似乎跟某個人很相似……
對了!像淑好,那個節儉成性的女人,總是物盡其用,眼底絕對沒有「廢棄物」這種東西。
她突然覺得,這兩個人或許很合得來也不一定……
隨之而來的解釋,很快的打斷了她荒謬的想像力。
「這是孟院長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所以他才會如此珍惜,就算舊了、磨損了都還是捨不得丟棄,一直使用到現在。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王茉希一針見血的戳破他的謊言,「孟院長向來是不隨便送禮的,除非是……」望向忽然迥異於平常,神情嚴肅許多的他,她的聲音漸漸收小,蹙緊眉頭,若有所思地問:「你……該不會是成年之後從育幼院離開的院童之一吧?」
呂泰揚輕聲笑了,但笑聲中有著苦澀。
「我的確是。」
咦?她的臉上彷彿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定定地看向她,以平淡的語氣敘述出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我的母親是台灣中部某一企業的豪門千金,她在年輕時,以未婚的身份懷了我……」想起過去孩提時一些不甚愉快的往事,他的唇有些扭曲,帶著一抹苦笑。「由於連她都弄不清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又懼於這樣不名譽的醜事在上流社會曝光,於是……我成了育幼院裡的孩子。」
當他簡單的說著自己的身世時,王茉希看得出來,他是竭力保持著鎮定。他語氣中深濃的感情及壓抑的痛苦觸動了她,也深深揪疼了她的心。
因為,她也有著與他相同的痛苦記憶——他們同樣都被母親拋棄。
「你母親現在一定很後悔,她失去的,是怎樣一個好兒子?」
呂泰揚微笑搖搖頭,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聲音也顯得蒼涼,「我不知道她是否曾後悔過她當初所作的決定,我甚至不曾見過她,當我從孟院長口中得知自己的生母時,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