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屋裡陷入一片靜默,接著,響起兩聲長歎。 香織偏過頭來,視線又一次落在珍珠身上,訝異的問:「你幹嘛哭成這樣?」 「哦?」珍珠回過神來,掌心撫拭著眼睛和臉頰,才意識到枕頭套上,已被自己的淚浸濕了一大片。「我覺得好痛,這裡好痛。」她愣愣地說,手指著胸口。
「我平常不愛哭的,可是聽完了你說的故事,再想起他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就想掉眼淚。我覺得他好可憐。」 香織順手拿來床櫃上的面紙,整盒塞給珍珠。 「我想,師父揮下那一刀的剎那,注定了濤冷酷和不信任的性格。至今我仍不解,為何我和他能相處得來,或許是因為『同病相憐』……但我比他幸運許多,還有英知陪著我走過那一段慘淡歲月,而濤,始終是孤零的。」
突然,香織眼中閃著興奮的光,棉被下的手伸過去g緊握住珍珠的,半央求半鼓勵的說:「濤的脾氣是不許別人可憐他的。你要同情他,不如愛他吧!他很需要一份感情,深沉真切、有欣喜有失落的感情,只有你給得起。」
這一番話,讓珍珠呆愣了好久。 她愛他啊!不僅是心疼,她也是愛著他的。要不然,又何需這般牽掛? 她喜歡上他什麼?說實在的,她自己也不清楚。這份愛情來得莫名其妙,只知道有他在身旁,便覺得什麼都足夠了。 夜更深了,連蟲嗚也漸漸停歇。 香織合上雙眼,朦朧的跌進夢鄉,嘴中模糊的囈語,「珍珠,你等他,千萬等他……」 珍珠搖搖頭,真要等是濤自覺,可能八輩子都等不到。所以,還是-口一口吃了那塊餅再說。
「去哪裡?」珍珠站起身,拍手上的泥土。早上她和香織忙著花圃的工作,太陽暖暖的,灑得她好舒服,聶濤卻西裝筆挺的立在她面前。 「比原先計劃多留了幾天,該離開了。」他沒有理珍珠的問題。「跟我走。」 一句簡單的命令,他手已經伸來拖住她的手肘。 要她走,不難。可是珍珠偏就看不慣他傲慢的態度,於是二話不說甩開他的手,自顧自的走向草埂上的小水龍頭,聶濤跨步走來,無語的瞧著她洗手上的泥巴。洗淨雙手,珍珠掬起水潑在臉蛋上,她側了側頭,發生香織戲謔的望向自己,偷偷的,她給香織一個頑皮的笑容。
珍珠挺起身來,沾濕的手主動勾住聶濤的上臂,順道在他漂亮的酉裝上抹了抹;她挨向他,無辜地眨眨眼,笑容不減的說:「我們走吧!」 對珍珠的主動,聶濤有些許驚愕。之前她直言無諱的說愛他,說得那般斬釘截鐵,但他無法明白,她為何有這樣的情感?而他心底不自覺湧出來的渴求又是什麼?
他掩飾著道:「快去收拾東西,別浪費我的時聞。」 「聶大長老,我不是你的部屬,不要對我頤指氣使。」他總是如此,每次軟性的感情要冒出頭來時,便死命的強壓下去。她毫不畏懼的迎向他的瞪視。「還有,我希望你懂得尊重人。如果你願意用商量,或是詢問的語氣,我會很高興。」
聶濤突然冷笑一聲,「你憑什麼要我這樣對你?我甚至無法斷定你的身份!」 聽到聶濤的話,珍珠倏地停下步伐,小手離開了他,和他面對面對峙著,眼底的嘻笑不見了,胸口急促的起伏,她又氣又傷心的說:「你不是刀槍不入、神通廣大嗎?怎麼連我的背景也沒法弄清楚?我……我對你這樣,如果你還懷疑我,你就該死!」
她對他怎樣?聶濤杵在小路中間,仔細的打量眼前那張潔美而氣苦的臉,竟覺汗珠由額際冒出。 天啊!如果他對她真有什麼,他才真的該死! 等不到聶濤的反應,珍珠自嘲的笑了笑,灰心的說:「你這種傷人的本領,好高明。」 說完,她甩了甩頭,轉身往前走,、聶濤卻還佇立在那裡,如同雕像。 來來去去,珍珠依然是一隻小熊背包。 這次,水野親自駕車送了他們一程。香織坐在丈夫身旁,而後座,珍珠和聶濤挨著兩邊車窗坐著,往機場的路上,氣氛一直十分詭異。 水野夫婦倆識趣的什麼也沒問。 行至機場,入了機場大廳,香織忍不住執起珍珠的手話別,一旁的水野和聶濤僅是靜默的相互握了握手。 水野走了過來,正巧聽見妻子的話。 「你這個乾媽當定了。這孩子出生後,你一定要回北海道看看我們。」 「嗯。」珍珠笑了笑,伸手輕撫著香織圓滾的肚子,「我會帶一份很大的禮物當見面禮。我倒希望是個女孩,像你一樣漂亮的女孩兒。」』 她的視線往上,停留在水野的臉上,朝他微微點頭,用日文說:「謝謝您這幾日的照顧。水野先生的劍道很了不起,今後我會更加努力學習。 水野呵呵大笑,右掌拍著珍珠的肩,「你這妞兒有點邪門,有膽跟濤談情說愛,你這學生,很好!很好!」最後兩句話是用中文說的。 珍珠臉紅了紅,眼角不自覺地瞟向聶濤頎長的身影。他走近來打斷了他們的話,簡單扼要的說:「走了,保重。」 習慣使然,他又握著珍珠的上臂,半迫著她往前走。珍珠甩了一次,沒掙脫開,就任由他握著。她回過頭來,用力的朝水野和香織揮手。 他們的機位和其他乘客分隔開來,包廂中只有他們兩人。包廂的空間不大,但有絕對的隱私,主服人員進來布了些餐點後便退了出去。 小小的空間裡氣壓低迷,珍珠不顧看他,自顧自的盯著窗外的雲海。 她毫無食慾,吃得不多,而聶濤吃得更少,只是拼了命的喝酒。 突然,聶濤開口打破沉寂,慢吞吞地問:「你不管我喝酒嗎?」 珍珠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見小几上那瓶威士忌已只剩三分之一。她沉吟了一會兒才倔強的說:「我憑什麼管你?要喝多少酒,你請便。」 接著,又是悶死人的寂靜。 聶濤仍舊慢吞吞的說:「你不高興。」 「沒有,我高興得很。」珍珠輕哼一聲,秀眉挑得老高,兩眼直勾勾地瞪著聶濤,幾乎要冒出火來。 說不上為什麼,他不習慣她那麼安靜,不笑不多話。有好多的感覺,他排拒著不敢深探,腦海裡卻浮現在小路上,珍珠仰朝向他的容顏。她的小臉上顯露的東西太多太重,他無力承擔,怕擔當不起,整個夢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