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背叛你,我不是殿下,不是不是不是… 珍珠的辯解那麼淒楚真切,猶在他耳際迴盪盤桓。 聶禱竟覺心抽搐著,他臉上閃過一陣痙攣,努力控制著,排拒那份全然陌生的不適。呼出一口氣,他簡短地吐出一個單音:「是。」 「她也承認她是?」幫主追問。 「沒有。」珍珠自己回答。這些人竟然像審囚犯般的對待她,一開始她就被貼上有罪的標籤,誰會聽她辯白? 她抬頭看了聶濤一眼,他的側面冷漠剛毅,目光直視著前方。這時,她突然領會到他的感情是多麼的稀薄,就算有,也盡付給了這個幫會。而她給他的是太強、太烈的情感,他沒有能力負擔。
曾經,她發了宏願、要一口一口吞食掉他的心、侵佔他的思想,要他擺脫過往不快的陰影,同她共度一生。想來是她太奢求-- 她不想哭,可是眼淚偏和她作對。她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字字清楚的道:「你們一個一個聽清楚,我不是殿下,我不是!」 「哎喲,晶片都找到了,再加上你和武山連合會的人接頭的照片,證據確鑿,你還不承認?」蕭瑤在一旁嘲諷的說。 「多嘴。」金嬸斜睨了蕭瑤一眼,對她火上加油的搬弄感到不悅。 此時,兩名手下將珍珠的背包和照片呈了上來,幫主看了會兒,又看向珍珠。 這一生,他閱人無數,面前這個女孩青春而可愛,大膽中又帶有英氣,但流連在她眉稍眼底的,是鬱鬱的煩躁和忿忿的哀戚。這女孩,藏不住心思呵! 他瞧了聶濤一眼,心中霎時明自了。 「我看,」他沉吟片刻,「濤,這陣子風頭緊,你先避一避,幫內的事暫時別管。至於這位小姐,先由傅老兒看管吧。」 「是。」傅老兒領命。他便是當日公審凌揚,負責宣讀罪責的銀髮老者… 「我不走!」聶濤陡然喊出。這一叫,讓幫主挑高了眉。 他顯然是誤解了幫主的意思,「看管」。只是要傅老兒「看」緊她、「管」住她,和「刑求」尚有一大段距離,但他以為幫主是打算從她身上探得蛛絲馬跡。而對於那些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求手段,身為執法長老的地,太清楚也太瞭解了。
思及此,他的心整個扭成一團,不舒服的感覺正加速的擴張,翻湧如潮。他略帶倉皇的望向珍珠,她低垂著首,長髮披散而下,竟有一番楚楚可憐的味道。
他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卻理不清楚頭緒。他向來果敢,知道自己要什麼、做什麼,可是面對這女孩,他卻變得怯懦而舉棋不定。 我愛你!你怎能負我?怎能? 她如鋼似鐵的吶喊訪若細小的釘,扎入他大腦每一處,讓他疼痛、清醒,猛烈的推擠他的心去面對那番示愛的言語。 愛是什麼?愛的感覺會是如何?他額上與背脊的汗珠潸潸而落。 驀然,他往前幾步,當著眾人之前,他單膝觸地,直挺的跪下,目光依舊傲氣自負,坦然無所畏懼。 「濤,」幫主兩道眉挑得更高,緩聲問:「你在想什麼?。」 「聶濤有一事相求。」 他側頭瞧了珍珠一眼,發覺她也看向自己,眼眸之中藏了好多東西。這個眼睛會說話的女孩啊!聶濤歎了口氣,這一戰,自己竟一敗塗地。 「你想怎樣?」幫主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身後。他其實已料得幾分,卻要聶濤更詳細的表明。 各司長老見狀,也紛紛離了座位,一群人將聶濤與珍珠圍起,四周的氣氛說不出的沉重,像拉滿弓的弦,又緊又繃。 聶濤環視在場的幫眾,最後視線定定的落在幫主身上。他開了口,音調裡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我,聶濤,洪幫執法長老,冀望幫主與幫內兄弟應允,聶濤辜負了各位,沒有資格繼續擔任原職。今日,我願受幫規三刀六洞刑罰,無怨不悔。」
「你以三刀六洞,求什麼?」幫主冷冷的問。 「求兄弟們放她自由離去,不傷她毫髮。」說話時,他的眼神又同珍珠的眼神交纏。 「濤!你忘了你師父的前車之鑒?」 「不能忘,不敢忘。」 幫主冷哼一聲,又嚴厲的問:「既然不能忘、不敢忘。為何又作出這等決定?」 聶濤靜默下來,無法回答。他違心底的感情都理不清,要他如何回話? 「很好,很好!」幫主扯動著嘴角,說著反話,精光陡現的兩眼似利刃般,不留情的射向聶濤。「幫規便是幫規,我當然應允你的要求,但是,我無法諒解!濤,你讓我失望了。」他語重心長,臉上佈滿不豫之色。「今天,眾弟兄放她走,你所承諾付出的代價在哪裡?」
「現在兌現。」聶濤撩起左腳褲管,拔出暗藏靴子裡的短刀。 他的舉動嚇著了珍珠,原先混亂的情況,在他拔出刀來的那一刻,完全得到了解釋。她顧不得一切,撲上前按住他拿短刀的手臂,「你是什麼意思?為了一個你們加諸在我身上莫須有的指控,你打算刺幾個洞換取我的自由?簡直可笑!」
聶濤沒理會她,抬頭環顧週遭的兄弟,當年師父護衛那名女子,對幫內眾人狠下殺手的情景,一幕又一幕在腦海浮現。他的身體驟然灌入一道冷流,覺得自己彷彿碰觸到師父那時的心境。
不要,千萬不要!他不能變成師父那樣,一旦感情凌駕一切,他就不再是自己了。 「我和你,只有敵對。以這三刀,洪幫絕對遵守諾言,放你離去。下次相遇,如果你的存在仍是威脅,我不會留情,我會把這三刀回報給你。」 他甩開握住臂腕的小手,猛地將珍珠推開。表面上,他惱恨著她;內心深處,他更惱恨自己。 「聶濤有愧、甘受三刀刑責。」說完,他揚起短刀,眼底無情無懼,刀上的銳光閃過,輕哼一聲,第一刀已刺入左胸口。他用力猛速,刀身穿透胸膛,在後背露出半寸刀尖,一刀兩口。